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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20:50 作者: 嘉紫升
這些瘋狂的想法時不時蹦出來一次,宗楚的臉色逐漸黑沉下來,他把這些想法一一沉沉的壓下去。
瀕臨瘋狂的野獸蜷在地面的鋪蓋上,沙啞的聲音壓得很低,他叫了一聲:「茶根」。
他知道沈余能聽見,也知道自己煩人不該說,但如果不念叨念叨,他怕自己早晚有一天失去理智。
讓他和沈余重蹈前世的覆轍。
但是憑什麼?要死也該死的是他自己,沈余就和該生活在順風順水中,所有人都會喜歡他,沒有任何傷痛沒有任何現實里的髒污礙了他的眼睛。
男人眼底發紅,死死盯著青年一動不動的身影。
沈余單薄的不像是這個年代的年輕人。
宗楚忽然用力錘了一下地面。
鋪在石灰地上的沙子和石莉很深的扎進男人握緊的拳頭裡,血絲猙獰的沿著筋脈泄露出來。
動靜並不小,沈余緊閉的眼皮很輕微的顫抖了一下。
「茶根,你信我,我真的知道錯了。」
男人喑啞的聲音在炕沿下邊響起,比起白天來更粗糲了點。
宗楚覺得自己第二天就得感冒,他腦袋的傷還沒好就從醫院闖了出來,然後又在大雪地里自虐的走了四五個小時,晚上又睡在冰冷的土地上。
但是他竟然覺得有一絲暗喜。
裝的到底是裝的,沈余不可能看不出來,要是他真的感冒發燒了不就正好有正當的理由留下來?
這種愚蠢的想法要是以前有人和宗楚說有一天他會這麼想,當初的宗五爺二話不說就會賞那人一腳。
但現在他卻抱著這點幻想,又一次伸著手臂,隔著半米高的火炕抓緊了青年的被角。
哪怕是聽著沈余呼吸的聲音,宗楚都能安然睡個好覺。
但是他不滿足,他忽然很想和沈余說說話,問問他這一年——
究竟是怎麼過得。
沈余會住在這種一到冬天只有炕十年暖的,空氣和水泥地都是冷的地方,在以前宗楚根本不敢想,其實沈余嬌氣得很,哪怕是在公館當年備著的醫生也一個不少,更別提宗楚把人養的精心。
如果不是被逼到絕路,他怎麼可能把每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都當成天堂似的地方?只要沒有他。
男人視線一點點晦暗下去。
他想說話,但頭一次覺得嗓子堵得慌。
背後很長時間沒有再傳來動靜,沈余閉著眼睛,努力讓自己重新進入睡眠。
其實在最開始的一年,他一直都睡不好。
沒人比他更知道宗楚手段的可怕。
他恐懼每一個夜晚穿著黑衣的男人面露嘲諷又或者瘋癲的身影出現。
而現在宗楚就在他睡得床下,他卻隱隱有種歸於熟悉的感覺。
沈余的意識逐漸變得混沌,或許是因為宗楚的語氣罕見的平和小心,所以才讓他一時間失了忌憚。
男人彆扭的自言自語的問他這一年的日子,又說自己做了什麼。
他狀似不在意的再次絮叨了沈家人和明美冉過得怎麼樣,他知道沈余最在乎就只有這些人。
甚至於賀之臣——
宗楚都了解一點。當初找不到沈余的蹤跡,宗楚幾乎把所有可能會涉及到的路全都探查了一遍。
也是因為直覺,他那時候雖然看賀之臣極其不順眼,但是硬忍著什麼都沒做。
提到這個人,宗楚臉色都黑了不少。
不過他還維持著壓低的聲音,就像是沈余會回復他一樣道:「你放心,他這輩子過得順風順水,有曲家在,未來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宗楚不想讓任何人和沈余扯上關係,但是依照沈余的性格,賀之臣曾經對他幫助不少,他只怕是會一直把人記在心裡。
宗楚當然不會親眼看著這種事情發生,而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沈余知道自己不欠賀之臣的。
和沈余的人情債,自然是該由他來還。
宗楚給了賀家兩個「許可」。
這甚至是會讓一個不大不小的家族開始長達幾十年興盛的開始,以此來還賀之臣前世對沈余的善意。
宗楚覺得很值。
他說了很多,沈餘一句話也沒有回。
但是很短的時間之後,青年側著的頭往枕頭上埋得更深了些。
男人深刻的眉眼在月光下定定看和著青年。
長達兩年的恐懼和瘋癲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就這麼看著沈余,宗楚都覺得是個美夢。
他表情變得更加晦暗,男人半直起身體,就著月色緩慢的去看半張臉埋在枕頭中的青年。
火炕的溫度並不低,只不過空氣是冷的。
青年蒼白的臉色都被悶出了一點血色。
似乎是感覺到男人的視線,狹長的眉頭輕皺起來。
「真是不敢惹你。」
宗楚一直盯著他的視線微微移開了一點,他低聲道了句,然後動作很輕的把青年埋在枕頭中的臉給弄出來。
沈余意識昏沉,睫毛很細微的顫了顫,蒼白的手指緊攥著被角。
宗楚瞥見他的動作,整個人都定住了。
怕什麼呢?
他想,
這輩子命都給你了,你怕我做什麼呢?
「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你爸爸就不會離開——」
「哥,哥,你別哭,我把糖給你吃。」「沈光光,你是不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