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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19:12 作者: 康楚
小心地扶住他虛軟的身體,輕輕按摩著他的背部,徐佑林柔聲說:「我們回家吧。」
「不用你管。」
「有什麼事回家再說,好不好?」
「我……」樊曄話沒說完就被徐佑林強行背到了背上,「你幹什麼,放我下來!」
「別吵,這是在大街上,多難看。」
樊曄被徐佑林一提醒,立刻警覺地看向四周,發現身旁過往的行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時,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你放我下來。」
「我背你回去。」
「坐車……」
「你這個樣子怎麼坐?聽話,一會兒就到家了。」
徐佑林不再說話,將樊曄的身體向上抬了抬,然後收緊手臂大步向家中走去。為了不讓自己從徐佑林的背上滑下去,樊曄只能無奈地伸手摟住他的脖子。
心還在亂,身體卻綿軟無力。徐佑林的臂膀溫暖如昔,埋首其間,很快就隔絕了路旁的人來車往。
眼前的這條路,是通向終點還是另一個起點?
樊曄疲憊地閉上眼,腦中閃過汪紅充滿鄙夷的眼睛。
早晨,他無意中發現了鬼鬼祟祟在屋外徘徊的她。她手中的相機,無聲地揭露了她的目的。
「為什麼?」樊曄問汪紅。
「還用問嗎?」
「……」
的確不用問,同性的戀人,普通人眼中的萬惡之源,這樣的理由夠充分了。樊曄努力讓自己不去悲觀,可心頭的沉重卻始終揮之不去。
不被祝福是他們無法跳脫的命運,如同被詛咒一般,周而復始。父母如此,朋友如此。他們之間的關係脆弱到一碰就碎,即使費盡心力去彌補,裂痕依然清晰可見。
原野的話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在樊曄心頭扎個了窟窿。無法用婚姻鞏固相愛的誓約,沒有一脈相承的骨血增強彼此的聯繫,縱使再濃烈的愛情都會趨於平淡。如果有一天,徐佑林要離開他,他要如何收回自己投下的感情?
「去洗漱一下好不好?」
徐佑林放下樊曄時,已是滿頭大汗。
樊曄假裝沒有看見,徑直去了洗手間。將臉浸在冰冷的水中,想平復一下心情,結果徒勞無功。
「原野的事是個意外。」關於原野他早就想說了,只是一直沒勇氣開口。
「我不想聽。」
「你很生氣吧?」
徐佑林從背後摟住樊曄,將他整個帶進自己的懷中。
「沒有的事。」
「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徐佑林自顧自地說著,表面上看起來平靜,其實心中十分地忐忑不安。
樊曄低下頭,不願回應。
「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都不可以虐待自己。還有,不要再丟下我。」徐佑林加重了擁抱的力度,語帶哀求:「你要打我、罵我都好,只是不要再丟下我。我受不了……」
「我……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會不會好一點?如果只是普通的戀人會不會好一點?我們的愛怎會如此疲憊?
樊曄掙扎著轉過身,將臉靠在徐佑林的胸口,緊緊地回抱住他。
徐佑林紅了眼眶,喃喃地說:「我愛你。」
「我也是。」無論明天如何,至少今天,我還愛你。
第二天,當徐佑林醒來時,樊曄已不見蹤影。床頭的小柜上放著一張紙條。
佑林:
我想冷靜一下,不要來找我。
樊曄
隻字片語,輕而易舉地將徐佑林打入無底的深淵。
***
「你真的沒有見到他?」徐佑林抓著樊靈,忍不住吼起來。
「我說沒有就沒有。這次你又做了什麼把我哥氣走了?」樊靈推開徐佑林,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條瘋狗,「他如果存心想躲你,你不可能找得到。不用太擔心了,也許讓他想個幾天,想通了也就回來了。」
「想通?如果他那麼容易就能想通,我也不會一等就是四年。我一定要找到他,不會讓他再有機會離開我。」
「隨你便。」
樊靈看著徐佑林離去的背影,不禁搖了搖頭。隨後,她走進房間打開衣櫃,把躲在裡面的哥哥扶了出來。
「你聽見了。有什麼事兩個人坐下來好好談不行嗎?真把他逼瘋了,難過的還不是你自己。」
「我只是想冷靜一下,想想和他在一起到底對不對。」
樊靈苦笑,幽幽地說:「愛情這種事,哪有什麼對錯可言。如果能夠冷靜得下來,也就不是真正的愛情了。」
「你不在乎我和他的事?我們……」
「哥,」樊靈打斷了樊曄的話,握著他的手說:「這是你的生活,別人沒有權利干涉。不管你愛上什麼人,你始終是我哥哥。」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愛到最後。」樊曄回握著妹妹手,眼底一片茫然。
尾聲之樊曄篇
同一座小城,同一家旅館,同一個房間。
沒想到兜兜轉轉,我又回到了原點。一如既往的優柔寡斷,一如既往的為情所苦。
四年前,不,應該是四年零7個月前,阿昕曾陪我到過這個地方,那是在佑林的母親見過我之後。
如果不是經過那一場激烈的爭執,我實在無法想像,一位溫柔慈祥的母親會變得那麼……面目猙獰。她的每一句指責都是鋒利的箭矢,在我的身體上劃下深深的傷口,久久不能痊癒。聯想到自己的父母,我更加膽怯。思想傳統的他們完全不可能接受我與徐佑林的感情,說不定會因此與我斷絕關係。我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我不能……
就是在這個房間裡,我整整想了三天,最後下定決心與徐佑林分手。這不是我第一次想分手,事實上,我說過很多次,只要一有風吹糙動,我就會起這個念頭。只是每次一提出來就會被佑林又哄又求的逼著收回去。不過,這一次不同,我是真的下了決心。
阿昕當時得知我的想法之後,非常詫異。
「哥哥,你怎麼會捨得下?你說過你愛他啊!如果真正相愛,怎麼可能割捨得下?」
「愛他又怎麼樣?捨不得又怎麼樣?我不是女人,光憑這一點就逼著我不得不去割捨。」
「男人和男人,永遠都得不到幸福嗎?」
「當然不是。我幸福過了,只是求不到永遠。」
是的,我幸福過了。我知道這世上有個人把他全部的感情都給了我,我知道有個人不論我健全與否都願意陪伴我……只是,長相廝守對我們來說太奢侈。
回家的路上,我一再告誡自己要堅持住,千萬不能動搖。可是,當我推開家門,看到他站在屋內的那一剎那,所有分手的決定都成了空口白話。
原來,我根本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堅定。原來,我是那麼渴望見到他。一想到從今往後要離開他,我就覺得心如刀絞。
就在我動搖的時候,我看見了站在一旁母親。她的眼底噙著淚光,萬般疼愛地看著我。她已經從徐佑林的口中得知我殘疾的消息,都說「傷在兒身心,痛在娘心」,我知道對於我的傷,她比我更難過,而現在她卻強忍著傷心來安慰我。
面對這樣的母親,我怎麼能再這麼自私地放任自己的感情,讓她再次傷心難過?
當徐佑林支開眾人,單獨面對我的時候,我咬緊牙關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他沒有回答,只是撕開了我的衣服,完全不帶任何疼惜的在我身上又啃又咬。我閉著眼睛承受著,如果這是他想要的,我不會反抗。
可最終,他還是捨不得傷我。只是伏在我的胸口,一遍又一遍地對我說:「不要丟下我。」
雖然看不到他的臉,可我感到自己胸前的衣服有些濕潤,他一定是哭了。
試問我樊曄何德何能,可以讓他如此愛我?
我心軟了。
如果他真的訴諸暴力,也許我不會動搖,可是,他偏偏……所以,我再次改變了決定。
第二天,當我還在半夢半醒之間,就感覺他在吻我。剛開始的時候,只是個很平常的早安吻,可後來慢慢變了質,他越來越用力地吮吸我的舌尖,手也伸進了我的衣服里。
直到到現在我都在後悔當時沒有推開他,因為我的母親正好在那時走了進來。
我們都忘了那是我父母家,我們都忘了門沒上鎖。
我先聽到母親的尖叫,隨後是父親的怒斥,然後是徐佑林的懇求聲……一波又一波地衝進我的腦子裡,讓我頭痛欲裂。徐母的事件又在重演,我無力面對,只想逃走。事實上我已經從床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爬到了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