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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5:18:41 作者: 怡芊芊
    從雷恩煬的車窗外飛過的那隻小鳥,繞著另外幾輛車的車頂,很快消失在了藍天白雲間。

    醫院的後花園裡也有很多這種鳥,它們時而在地上,時而在樹枝上,歡跳歌唱。

    「好可愛。」

    錢小沫的手裡立著一隻小鳥,李喬的聲音忽然從她身後傳來,驚飛了那隻鳥。

    錢小沫回過頭來,望著李喬莞爾一笑,「李院長。」

    李喬在錢小沫身邊的長椅上坐下,將手裡食堂的外賣盒飯打開,「在前面遇見了叔叔阿姨,他們說李千雅被堵在了路上,說好做給你的飯菜沒辦法帶來了。我自動請纓,讓叔叔阿姨休息去了。」

    「謝謝。」錢小沫淺笑著接過飯盒。

    李喬細心地替錢小沫整理著雙腿上的薄毯,雖然已是盛夏,但是錢小沫因為長期需要臥床和坐在輪椅上,腿部的血脈並不流暢,錢媽特意為她備了這條很薄的薄毯。不會太熱,也不會太冷。

    李喬目不轉睛地看著錢小沫,害得她吃了幾口,竟然羞澀地吃不下去了。

    「李院長,你這樣看著我,我怎麼吃啊?」

    李喬笑了,「我只是很好奇,怎樣的女孩在經歷過那樣的事情後,還能笑得這麼溫暖。」

    「有什麼可好奇的啊?」錢小沫一本正經地眨巴著眼睛,「當然是像我這樣的女孩啊!」

    「看似你的外表柔弱,像只小白兔,沒想到你心裡住了枚太陽。」

    沉默,錢小沫把玩著手裡的勺子,其實她的心裡未必像表現出來的這麼溫暖。

    至少她會連續不斷地做惡夢,只是誰也不知道而已。

    「其實……」錢小沫放下了手裡的塑料勺子,望著頭頂斑駁的樹影,笑道,「我也沒有經歷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所經歷的那些事,每天都在上演。在有戰爭的地方,就有人擁有這樣的遭遇。還有前線的戰士,他們每個人都經歷了生死。我這點,算什麼?」

    「你,現在不會覺得後怕?」

    錢小沫搖了搖頭,「只有後悔的人才會覺得後怕。我一點都不後悔,所以根本不後怕。」

    「不後悔,是因為雷銘嗎?」

    李喬的聲音很輕柔,將錢小沫的思緒漸漸拉回兩個月前的記憶。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那真的像是一場夢。」錢小沫感慨,「這裡的日子,鳥語花香,每天都在上演同樣瑣碎的日常生活,我甚至懷疑,兩個月前是不是真的發生了那麼些事情……而我,是不是也真的經歷了那些事情……」

    李喬沉默不語,同錢小沫一樣,望著身上搖曳的樹影。

    「我真的沒想過自己會活下來,或許,是命中注定吧。」

    「在我看來,你會活下來,是因為雷銘,而不是上帝。」

    錢小沫疑惑地看向李喬,李喬神秘的一笑,「沒有人告訴你,兩個月前,都是雷銘準備好的陷阱嗎?他計劃了很多版本,根據現場突發情況的不同,他隨機應變。」

    錢小沫蹙了蹙眉尖,表示自己並不清楚。

    「在最後奎因對著你開槍的時候,雷銘其實算準了時間,軍隊的人應該很快攻破這裡了。所以,在奎因開槍前的瞬間,同時有另外一個軍隊的人開了槍,正好擊中奎因的右肩,影響了奎因開槍的準確率,奎因的那一槍才會有所偏差。」

    錢小沫恍然大悟,如果不是這麼一個偏差,她根本不會坐在這裡曬太陽。

    原來,兩個月前的事情,根本不是表面上看來的這麼簡單啊!

    如果當時雷銘將時間估算錯誤了呢?

    她抿了抿雙唇,難以想像當時的雷銘是以怎樣的心態目視這一切。

    他肯定比任何人都要擔心,都要恐懼。

    錢小沫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更多,她知道,雷銘肯定做了更多的安排!

    「你想知道整個故事嗎?」

    「嗯,很想。」

    「吃了飯我再和你講。」

    錢小沫看了眼手裡的飯盒,甜甜一笑,一口一口地吃著。

    李喬看著她一會兒,又緩緩轉移了目光,望著眼前波光粼粼的池水,他的心思也不知道落在了哪裡。等錢小沫吃完,李喬遞上紙巾,忽然問道:「我們,還是朋友嗎?」

    錢小沫旋即一笑,「我們一直都是啊,為什麼你會問這種問題?是因為療養院有規定,員工不能和老闆成為朋友嗎?」

    李喬怔了怔,心領神會笑道:「謝謝你,小沫。」

    說完,李喬雙手撐在大腿上站了起來。

    「你還要和我講故事呢!」錢小沫眼巴巴望著他。

    李喬揉了揉她的秀髮,笑道:「你有一個最適合講這個故事的人,又何必等我來講呢?」

    錢小沫眨了眨眼瞼,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李院長。」

    錢小沫忽然叫住了李喬,李喬回頭,對上了她的笑眸。

    「我不後悔,是因為愛。」

    李喬良久地凝望著錢小沫的眼睛,最後,緩緩地,帶著笑意,消失在了錢小沫的星眸里。

    李喬走了沒多久,錢小沫又曬了會太陽,才想自己回病房。

    可是輪椅她怎麼轉也轉不動,好像被什麼東西卡住。

    「你用輪椅的功夫還需要提高啊!」

    輪椅後面多了一道力氣,推著錢小沫走到了陽光下。

    錢小沫不用回頭,聽聲音她也知道,是連榮麟。

    「又來陪夏沁和孩子嗎?」

    「嗯,明天就該出院了。」

    「這麼快。」錢小沫轉過身來,瞪圓了眼睛望著連榮麟。

    連榮麟的眉宇間再也沒有了昔日的戾氣與哀愁,終於有了屬於家庭的溫馨與美好。

    儘管他的臉已經不再是記憶中的樣子,但是他活下來了,這就是生命中最好的記憶了。

    錢小沫還記得,夏沁生產那天,連榮麟說過,等孩子生下來,他們就會離開。

    「是真的嗎?你們……要走了?」

    「該辦的事情都辦完了。」連榮麟徐徐呢喃著,「簡念的遺體已經安葬在了連家的陵墓里,也算是落葉歸根,回家了。而我們活著的人,也該為了生命,重新啟程。」

    錢小沫雖然不舍,但她十分尊重連榮麟和夏沁的決定。

    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每個人面對現實的方式並不一樣。

    「你們要去哪裡?」

    「可能換一個城市,可能出國旅遊,走到哪裡就是哪裡。」

    錢小沫莞爾一笑,「還真的挺像你的作風。那你一定要給我寄明信片!」

    連榮麟笑了,「你還敢收我的明信片嗎?」

    「為什麼不敢?我會經常盼著你的明信片!」

    錢小沫笑了,笑得很美,很燦爛,很純真。

    連榮麟有剎那的恍惚,好像所有的磨難都不曾發生,好像他們一直都像普通人一樣過著普通的日子。最後連榮麟送錢小沫回到病房,揮手離開的時候,連榮麟緩緩半蹲身子在錢小沫的面前,依舊是他曾經說過的那句話,「對不起,小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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