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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58:11 作者: 李李翔
陳喬其整天往她這裡跑,沒事也賴著不走。趙蕭君儘量不和他一塊出去,萬一碰到他的同學或是自己的同事,別人好奇探詢的眼神,有意無意刺的她心口隱隱作痛,卻又說不出來,只得繼續悶痛下去。那種尷尬心虛,她不想再次遇見。她甚至不敢和陳喬其一起上街,人心裡一旦有鬼,滿大街都是認識你的人,都用詭異不屑的眼光打量你們,都躲在背後竊竊私語----他們終究不是普通的情侶。開始的時候,陳喬其還常常要求出去吃飯,看電影,游景點,甚至有些不滿的說為什麼總是呆在房間裡。趙蕭君只說自己怕累,不願意到處走,呆房間裡不挺好麼。後來大概是林晴川有意提醒他,他才明白過來,雖然沒有說什麼,可是心裡還是留下一個疙瘩。還是不滿足,還是有遺憾,像一般情侶手挽著手親昵的走在大街上都是一種渴望。兩個人簡直像在發展地下戀情----始終見不得光。
北京這個地方似乎感覺不到春天,冬天一結束就到了夏天。眨眼間城中一片花繁柳綠,大街上情景有些奇特,有人還來不及脫下厚外套,有人已經穿上襯衫短褲到處招搖,卻沒有人覺得奇怪。五一長假前夕,陳喬其很興奮的問她要去哪兒渡假。趙蕭君窩在沙發上看雜誌,頭也不抬的說:「這個時候出去就是人擠人,大街上光堵車就夠嗆,還不如呆房間裡磕瓜子看電視呢,省得受那個罪。」陳喬其自然不依,抱住她的腰說:「那我們可以走遠點。」
趙蕭君一手拍開他,瞪著眼說:「你還想著出去玩呢!高考還剩幾天了?」陳喬其反而摟的更緊,悶悶不樂的說:「蕭君,我們不能總呆在房間裡,我想和你出去玩。」趙蕭君聽的有些心酸,天天要他死氣沉沉的陪著自己,也實在是難為他了。低著眼看他,柔聲說:「那你想去哪裡玩?」陳喬其見她同意了,立即興致勃勃的籌划起來。北京市區人堆人,基本不作考慮,也不能去太遠,後來聽別人說延慶那邊有一片糙原,晚上還可以吃烤全羊。陳喬其聽說可以策馬馳騁,一個勁的嚷著要去。
打聽好路線,商量來商量去還是決定坐火車,因為樓下就有火車售票點。趙蕭君去買路上吃的零食和水果,陳喬其去訂票。因為路途近,手續費居然比票價還要貴。背了一個小包,汗流浹背的倒了好幾躺車,沿路打聽才找到北京南站。看著低矮破敗的站台,簡直不能想像北京城裡還有這樣的火車站,和西客站根本沒法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陳喬其護住她在人群里推來擠去,側著身子穿過護欄,好不容易上了火車。車上空曠的很,那一排座位就他們兩個人。火車轟隆轟隆的開出去,車窗外是明媚的陽光,搖搖晃晃的射進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建築物逐漸稀疏低矮,慢慢的朝後退去,視野越來越空曠,空氣里似乎有青糙泥土的味道。車速有點慢,雖然近,還是要坐三個來小時。趙蕭君有些犯困,偎在陳喬其的胸前打盹。陳喬其輕輕擁住她,蹭著她的頸項,只希望這列火車能夠一直開到地老天荒。
陽光漸漸強烈,有些刺眼。陳喬其注意到她下意識的埋頭,伸出手輕輕拉上窗簾。又換了個姿勢,好讓她睡的舒服一點。這樣睡,畢竟還是不舒服,趙蕭君閉著眼睛問:「還有多久才會到?」聲音裡帶有一種懶洋洋,暖烘烘的味道。陳喬其親了親她的頭髮,柔聲說:「還有一會兒。」趙蕭君伸了伸懶腰,笑說:「不能再睡了。」爬起來找東西吃。陳喬其接過她遞上來的櫨柑,剝好皮之後又遞給她。趙蕭君吃的津津有味,又問他要不要,很自然的餵他吃。
出了車站,茫茫然不知道該怎麼走。有一個中年大叔模樣的人很熱心的告訴他們到糙原還要一大段路程,又問他們要不要乘車住宿。兩個人聽他說話行事不像騙子,和另外幾個大概也是學生情侶的人同乘一部麵包車。越往前開地方越荒涼,道路坑坑窪窪,塵土飛揚,到處都是田野,簡直像鄉村。趙蕭君很有些擔心,不知道被帶到哪裡去,不安的看著陳喬其。陳喬其低聲在她耳朵說「放心」。牢牢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笑。趙蕭君的心才安穩下來。
先找住宿的地方。那個大叔告訴他們,很多來旅遊的學生都住在當地居民的家裡,包吃包住,既省事又便宜。趙蕭君他們真的在當地居民家裡轉了轉,典型北方的院子,大多數是平房,掛著帘子,門前還種了一些蔬菜。看了幾家,都不滿意,不是人多就是嫌不乾淨。兩個人正打聽附近有沒有賓館,眾人都說賓館也沒有好的。後來有一個人問要不要去他們家看看,於是又開了很長一段路,道路越來越寬敞,四通八達的建設的很好。探出頭去到處看了看,有很多正在建設的工廠,已經接近尾聲,大概是經濟開發區。
那個人領他們到一座房子前轉了轉,說:「這裡的浴室雖然還沒有裝修好,不過住人是完全沒有問題。」偌大的房子十分乾淨,幾樣主要的家具還是有,單是客廳就有城裡整個套房那麼大,中間還有一個很大的院子。他又說:「你們若是願意,那整個房子就讓給你們住。我們自己住在前面。」價錢很便宜。趙蕭君還在猶豫不決,陳喬其卻一口答應下來,笑說:「那我們就住這裡,明天再去糙原騎馬。今天到處顛簸,有些累了,先歇一歇。」已經是半下午了,時間上來不及。他們自己有一輛小麵包車,答應送他們去糙原玩。
趙蕭君還在一邊忐忑的說:「喬其,我看這裡怎麼----」說著四周打量了一番,空曠僻靜,有些擔心,萬一發生什麼事----,於是又說:「我們還是找間賓館算了。」陳喬其笑笑說:「我覺得這裡挺好的。地方夠大,最主要的是只有我們兩個人。」他們故意跑這麼遠,原本就是為了避開熟悉的人群。這個地方再好不過,沒有人認識他們,人人都當他們是一對出門遊玩的情侶。趙蕭君想到住賓館的話,說不定又會碰到熟人,誰知道呢,天下的事總是那麼巧合。陳喬其又湊過臉笑嘻嘻的對她說:「怕什麼,有我在呢!」趙蕭君安心的笑了笑,於是也同意了。他們在糙原的三天就都住在這裡。
洗澡很費了一番工夫,等到一定的點,才抱著衣服匆匆沖涼,因為熱水有限。這裡畢竟是鄉下,不像城裡那麼方便。直到晚上,趙蕭君提著的心才放下來,微笑說:「這裡的人倒還不錯,不是一味的欺詐遊客。」她素來聽說北方人正直敦厚,直到這裡才心有體會。遇見的幾個人,誠心誠意的招徠顧客,心腸都不錯。碰到一些小事也很熱心的幫忙。臥室里只有一張床,自然是趙蕭君住,陳喬其睡在外面客廳的沙發上。陳喬其試著躺了躺,整個身體都蜷縮在一起,完全放不開手腳。乾脆問人家要來蓆子和棉被打地鋪。晚上隨便吃了一點帶過來的零食和水果,坐了那麼久的車,又走了大半天的路,有些累,兩個人早早的就睡了。
一大早爬起來,天氣出奇的好,藍的沒有一點渣滓,風也是輕柔輕柔的,像情人的嘴吸吮在臉上。大家都笑說真是遇到出遊的好時候。坐車一路顛簸的往大糙原進發,沿路的樹木才剛抽芽,葉子也是稀稀落落的,極目遠眺,早晨的晨霧久久不散,看去像水雲深處,輕煙縷縷,裊裊升起。映著初升的太陽,像捧在手心裡跳躍的火,朦朦朧朧撒出來。一切還殘留著冬日的記憶,似乎還沒有完全醒過來,尚捂住嘴在打哈欠。趙蕭君笑說:「北京的樹已經枝繁葉茂,這裡的樹葉子才一點點大。」開車的大叔笑說:「那自然,和北京沒法比,這裡溫度低好幾度呢,這裡才是真正的北方。」趙笑君探頭看窗外的風景。
她忽然驚叫出聲,指著一大片望不到頭的花海問陳喬其:「這是什麼花?這麼多!」陳喬其仔細看了一會兒,試探性的說:「是梨花?」不由得讓人想到「千樹萬樹梨花開」。司機在一邊笑:「這哪是梨花,這是海棠。」趙蕭君連聲稱讚,嘖嘖稱奇。迎頭是鋪天蓋地的花海,快速的向他們壓過來,只看見一片的雲霞水一樣流動,眾人仿佛踩在雲端上,飄飄然欲飛。繁花似錦,萬紫千紅,應接不暇。耳旁鶯聲燕語,嘰嘰喳喳十分熱鬧。仔細看還有蝴蝶翩然起舞,甚至看的見蜜蜂,就在車窗外盤旋。車子一路開過去,仿佛要進入百花盛宴的深處。趙蕭君屏住呼吸,不敢出聲,感覺像是幻覺,夢到傳說中的天宮裡的御花園。直到雲彩漸漸隱去,眼前出現茂密的灌木蔓糙,她才回過神來,扭動身子不斷朝後面看,那片花海像憑空出現的秀麗的錦緞,隨手懸在半空中,一點一點退後。
隔了好久她才笑說:「光為了看這花,這一趟也值了。」陳喬其摟住她的肩笑說:「你要真喜歡看花,下次去植物園。那裡的碧桃種的很好,還有杏花,芍藥,櫻花,月季,也有海棠,都是一片一片的,整個山頭都是。」她笑著點頭,說:「好呀,下次一起去。」她嫌植物園遠,賭車又賭的厲害,一直沒有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