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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58:11 作者: 李李翔
    上樓放下東西,拿了照明燈,計算著方向和距離,彎著腰一步一步的尋找。心想帶著盒子呢,應該不難找。在顯眼的空地上來回走了一遍,什麼都沒有發現。抬腳跨進糙坪里,燈光到處照著,在靠近下水道的邊塊上發覺散開來的盒子,戒指卻不在裡面,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一陣失落,又煩又燥,不停安慰自己,大概就在附近吧。於是蹲下來,一點一點的摸索。終於發覺燈光強烈一閃,眼睛一花,她在糙根底下揀起來。興奮的跳起來,手指沒有拿穩,戒指又骨骨碌碌掉在地上。她嚇了一跳,趕緊揀起來,情緒才稍稍平靜下來。心裡像去了一塊千斤重的大石似的,驀地輕鬆起來。

    上去趕緊收好 。又從包里拿出陳喬其的衣服,推他說:「趕快起來,馬上去醫院!」陳喬其半天沒有反應。她有些無奈,使勁打了他一下,將衣服扔在床上,說:「活該!誰叫你不顧死活的往水裡跳!快穿衣服起來!」推推搡搡的催他坐起來,自己先走出去了。估摸著差不多,進來的時候見他還在搖搖晃晃的拉外套的拉鏈。微微彎腰,利落的幫他拉好。又問:「覺得冷不冷?」陳喬其瑟縮了一下,無精打采的點了點頭。她又將自己的圍巾圍在他脖子上,抬頭問:「要不要戴手套?」陳喬其有氣無力的搖頭。他向來不喜歡戴手套。

    兩個人手挽著手走下去。陳喬其雖然走的不如往常矯捷,但還沒有虛弱到走不動的地步。直接往最近的一家醫院奔去,值班的醫生都半躺著在睡覺,就連掛號人員也趴在窗口小睡。趙蕭君走近窗口,怯怯的叫醒睡眼惺忪的小姐,被她狠狠瞪了兩眼,臉色極差,極沒有耐心的收錢找錢,然後甩出單子。又小心翼翼的問醫生要不要緊,那醫生倒沒有給臉色,只說傷風感冒了,高燒,要打吊針,語氣極其簡潔,顯然不願意多說話。打著哈欠開了藥單子,讓她先去掛號的窗口交錢,然後再憑單子去另外一個窗口拿藥。趙蕭君不敢再多問什麼。

    找不到拿藥的窗口,來來回回跑了幾趟,問了好幾個人才拿到藥。然後又得去找護士小姐打針。護士領著他們到病房,指著一張床讓陳喬其躺下來,然後拆包裝,取注射器,動作極其熟練。趙蕭君看見長長的針管,心驚肉跳,將頭偏到另一邊。幸好不是插在陳喬其身上,只是注進藥瓶里。那護士很盡責的替陳喬其打吊針,還關心的問他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態度極好。趙蕭君開始感動的不知說什麼好,後來才反應過來,人家是覺得陳喬其長的好,態度才分外熱情。

    趙蕭君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趁機探問:「是不是打完吊針就可以走了?」她點點頭:「等一下叫我過來拔一下針就可以了,明天再過來一躺。」語氣不自覺的淡了許多。趙蕭君不敢得罪她,殷勤的將她送出去。整整鬧了一個晚上,陳喬其大概真的是累著了,歪著頭睡在病床上。趙蕭君到現在才放下心來,整個人空落落的。她只要一閉上眼睛,想起將來----只有茫然,無邊的茫然,空白一片,像望不到頭的天空,悽慘慘的!搖著頭,想都不敢再想下去,還是害怕----她怎麼能不害怕恐懼!可是,可是,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她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要抽身都抽不了了!

    坐在一邊發了許久的呆,看著外面的天色一點一點亮起來,窗戶前緋紅的雲彩射在透明的藥水瓶里,映出一道細長的紅光,像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古代仕女,裡面似乎在上演另外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病房裡飄散著各種奇怪的味道,讓人呼吸都覺得不舒服。她無聊的看著純淨的藥水一小滴一小滴流進陳喬其的血管里,忽然掩面伏在白色的床單上。儘管這樣----一切還是值得的!

    過了一會兒,看看時間差不多了。開始打電話給公司請一天的假。同事很關心的問出什麼事了,她只說病了,那個同事很熱心的說了一大堆安慰的話,又讓她好好注意身體。她靜靜的聽著,笑著說謝謝。然後又打電話給陳喬其的老師,說陳喬其感冒的很厲害,要請幾天假。那老師同意了,又提醒她說陳喬其好不容易來上課了,現在又病了,功課已經落下了許多,高考迫在眉睫。她也有些著急,說會注意的,又連說謝謝。

    想起陳喬其正面臨人生的重大的轉折,可是目前的情形----簡直是一團糟!不敢再想下去----也不能再想下去。她覺得有些冷,不由得用手緊緊環住她自己。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喬其握住她的手指皺眉說:「怎麼這麼涼?剛才發什麼呆?」趙蕭君回過神來,看著他說:「你醒了?」然後抬頭,藥水已經滴完了,細細的管子上血液甚至在倒流。連忙跳起來大聲叫護士。

    陳喬其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出來的時候已經有說有笑。趙蕭君說已經幫他請了假,又問起他的功課,憂心忡忡。陳喬其一手摟住她的肩膀,笑說沒問題。趙蕭君瞪著他說:「喬其,你放規矩點,再給我動手動腳!」陳喬其嬉皮笑臉的說:「我不是病人嘛!」趙蕭君拿他沒有辦法,連連催著他將落下的功課給補上。

    陳喬其進到屋子裡還是連聲說冷。趙蕭君讓他還是躺在被窩裡,他躺了一會兒又說全身發熱,口乾舌燥,很難受。趙蕭君摸著他的額頭問:「到底哪裡難受?」他開始說手,後來又說嘴,最後說全身都難受。趙蕭君忽然走到柜子前,打開抽屜,拿出一個木盒,。從裡面拿出一個水晶玻璃球,晶瑩透徹,十分漂亮。

    陳喬其驚叫出聲,說:「這個東西還在呀?」趙蕭君沒好氣的說:「當然還在。為什麼不在?」遞給他說:「握在手裡吧。」陳喬其接在手裡握住它,舉到眼前,來回的晃動,裡面的落葉紛紛而下,像霏霏的雪花,承載著過去所有的記憶。突然間,時間仿佛一下子倒流了十年,連空氣也變的緩慢而悠長,到處是潮濕溫暖的味道。陳喬其探起身,拉著她坐下來,低聲叫:「蕭君!」趙蕭君似乎也有所感觸,靠著他默默坐下來。兩個人在彼此的眼中尋找到唯一的自己。

    陳喬其摸著她的頭髮,喃喃低語:「我似乎回到小時侯,外面老是下著雨。偶爾生病了,你將玻璃球貼在我手心裡。真是舒服!」不知道他是說冰涼的玻璃球貼著手心舒服,還是說那種感覺舒服。或許都有吧。以前許多微不足道似乎早已遺忘的事情,在此刻的氣氛,瞬間迷漫在眼前,像一層又一層的雲霧,不斷的聚集起來,慢慢的包圍著兩個人,縹縹緲緲,虛虛實實的看不清楚,領著兩個人一同跌進舊日的時空。

    趙蕭君只微微的「恩」了一聲,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那種舒適安心的感覺,不然她不會跟著沉淪。趙蕭君是一個很長情很長情的人,舊人舊事對她有一種異樣的安心的情愫。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她感覺到飢餓,才站起來說要去做早餐。陳喬其還拉著她的手不放。趙蕭君瞪他,罵道:「幹什麼呢你!」陳喬其抬頭笑,一個一個輕吻落在她指尖,然後將她的手貼住臉頰,眯著眼睛說:「蕭君,我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

    趙蕭君眼睛微微有些濕潤,抽出手嗔道:「一大早的發什麼神經!」紅著眼眶,轉身出去準備早餐去了。不管怎麼樣,不論如何,她可以讓他感到快樂。

    因為陳喬其正在生病,所以只熬了一些清粥。正準備盛粥的時候,聽見外面的門鈴響,一開門就看見成微,手裡還提著藥店專用的塑膠袋。她驚的手裡的碗「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摔的粉碎。成微連忙問:「有沒有傷到哪裡?」她懦懦的說不出話來,呆呆的也不知道請他進來。成微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關心的問:「你生病了?」趙蕭君慢慢冷靜下來,低著頭說:「不是我生病了,我----」話還沒有說完,陳喬其在裡面大聲嚷嚷:「蕭君,粥好了沒?我快要餓死了!」

    趙蕭君沒有回答,只是蹲下來揀碎片,成微叮嚀:「小心點,用掃帚掃好了。」說著找到角落裡掃帚。趙蕭君接在手裡又不掃了,只低著頭,眼睛直直看著地下,慌亂的解釋:「不是我生病了,是喬其,他病的很厲害,剛從醫院裡回來。所以----」成微笑說:「沒關係,不是你生病,那更好了。」將手中的藥擱在桌子上,說:「我順道買了一點藥,或許有用。」

    陳喬其又在叫:「蕭君!蕭君!我餓了,你快過來!」趙蕭君低著頭忐忑的應了一聲。成微用力聞了聞,笑說:「果然好香!」趙蕭君忙說:「你有沒有吃飯,要不要留下來吃一點兒?」成微抬起手看了一眼時間,笑說:「下次吧,我該去上班了。你要照顧病人,今天可能不能跟我一起吃飯了。」語氣里有些微的失望,頓了一頓,然後又說:「昨天也是。」聽起來甚至是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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