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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58:11 作者: 李李翔
    時間像定住了一樣。趙蕭君鐵青著臉看他,哆嗦著沒有任何語言。忽然一語不發的轉身,大衣也不穿,直接走到門口穿鞋,推開門就出去了。陳喬其連忙追在後面,順手拿了她的外套,一路喊她的名字。

    趙蕭君蹲在地上就著半夜裡昏暗寒冷的燈光,一寸一寸的移動,因為看不清的緣故,手指一點一點在地上摸索。陳喬其跟在後面憤怒的說:「蕭君,你不要命了嗎?一個破戒指有這麼重要嗎?」趙蕭君根本不理他。陳喬其憤怒之餘,還是將手裡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她一甩肩,往前移了一步,外套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陳喬其按捺住火氣,低聲說:「好了,好了,天這麼黑,怎麼找!先穿上衣服再說。」趙蕭君離他遠遠的,心裡的火氣被夜晚的寒氣逼的凍結成冰,早就化成水了,全身的皮膚似乎一動就會裂開似的,可是仍然不肯說一句話。心裡只剩下焦急,急的她暈頭轉向,不知所措。附近的空地上都尋了一遍,依然不見蹤影。她慢慢移到糙叢里去尋,手指在糙根里摸索。

    陳喬其忽然在後面大叫:「小心裏面有蛇!」趙蕭君嚇的猛的跳起來,連退三大步,幾乎摔倒,心悸不已,唇青臉白。趙蕭君一聽到蛇背脊就發涼,以至於黃鱔也怕,蚯蚓也怕,長長蠕動的毛毛蟲也怕,到後來更離譜,反是光溜溜的軟體動物通通都怕。倒是不怕蟑螂蚱蜢之類的,敢直接用腳去踩。陳喬其趁機走過去,將衣服披在她肩上,又抓起她的手往袖子裡套,聲音就在耳邊:「我們回去吧。一個破戒指,不要也罷!」

    趙蕭君嚇的沒有回過神來,任由他擺弄。陳喬其彎腰替她系扣子。趙蕭君閃身遠離他,不敢再靠近糙叢,走到窗口的位置繼續搜尋。陳喬其忿忿的拉她起來,不滿的說:「你就那麼重視那個破戒指?」趙蕭君遍尋不獲,又冷又氣,怒喝:「萬一真的丟了,看你怎麼賠!」陳喬其愣了一下,沒想到她心急火燎的擔心的是這個。於是笑起來,拉她起來,說:「好了,好了,等天亮再找吧。」趙蕭君不理他,烏漆抹黑的,心裡也覺得沒有什麼希望,站起來看著空無一人的小區,心裡閃過茫茫無邊的恐懼和悽惶。

    她冷的直搓手,不停的拍打凍的通紅的耳朵。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冷天的哪裡有蛇!何況這種人工糙坪有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轉頭恨恨的盯著陳喬其,巴不得再重重咬上兩口泄憤。陳喬其走過去擁她在懷裡,喃喃的說:「蕭君,答應我,和我在一起。」她忽然清醒過來,一把掙開他,惶恐的不知所以然。

    陳喬其伸出手要拉住她,趙蕭君忽然掉頭往外跑去,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下來。半夜裡黑漆漆的幾乎沒有盡頭,像混沌未開的天地,就像她此刻的心漂浮在暗夜的虛空里,沒有方向,沒有未來,沒有一絲的把握。想起來只有無邊的驚懼和害怕,生生凌遲著她。

    悽慘的燈光分外無力,她一個勁的往前走,夜風不再冷如到割,可是卻像毛茸茸的軟刺撲在身上,還是不舒服,比刀割還難受。淚水一直流進嘴裡,又冷又咸,牙齦都在打顫。寒冷的空氣從大大敞開的領口裡灌進來,裸露的肌膚已經凍的沒有絲毫感覺。她知道陳喬其一直在後面跟著她。更加痛苦,心口像要炸開一樣,巴不得整個天地在瞬間毀滅才好,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是枉然,一切歸於虛無。干凝的眼淚殘留在臉頰上,繃的皮膚緊澀難受,她也不管,只是用盡全力在街道上奔跑起來,希望從中得到釋放的快感。

    也不知道到底走到哪裡,速度逐漸緩慢下來,心悶的疼痛被寒冷暫時麻痹了。剛轉過街角的時候,兩個黑幢幢的人影橫地里攔在她面前,手上拿著一尺來長的西瓜刀,陰森寒冷的刀光在昏慘慘的黑夜裡像反射的白骨,嗜血般張開血盆大口,刀身上似乎還有殘留的血液。趙蕭君駭然後退。

    其中一個人悶著聲音說:「把錢拿出來!」另外一個低聲嘀咕:「是個女的!」兩個人交換一個眼神,眼中露出白慘慘的凶光。趙蕭君立即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跑。後面一個人往前一撲壓住她,重重的在她身上擊了一下。她痛的幾乎昏死過去,動彈不得,忽然記起什麼,絕望似的大聲哭喊:「喬其!喬其!」

    陳喬其早已經發覺不對勁,一個箭步衝上來,二話不說,對著旁邊那個歹徒一個漂亮的側踢,重重的踢下去。那歹徒一時失手,被激的起了凶性,提著刀劈頭砍下來。陳喬其閃身跳開了。一個直拳往前打去,砸在對方的肩膀上,他連退幾步。另外一個壓住趙蕭君的歹徒見同伴吃虧,翻身提起長刀,從陳喬其的背後砍過來。趙蕭君哭著大喊:「喬其!」連小心都說不出來,簡直是嚇呆了。看著刀一點一點朝他砍下去,淚流滿面的掙扎著要爬起來,真想同歸於盡。

    陳喬其聽到後面傳來的腳步聲,及時閃身往旁邊一跳,刀堪堪從他左肩上划過。趙蕭君見刀沒有劈中他,還來不及喘氣,淚水嘩嘩嘩怎麼都止不住。陳喬其趁對方提不起勢來的時候,抬起腿朝他手腕上踢去,又狠又辣。對方被踢中右手手腕,一時吃痛,力道一松,刀應聲掉在地上。

    兩個歹徒有些怯弱的聚在一塊,沒想到陳喬其居然是個練家子,打起架來毫不含糊。狼一樣陰狠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他,陳喬其走到趙蕭君身邊,將她護衛在身後,眼神絲毫不讓。雙方爭鋒相對,半晌,其中一個人冷聲說:「走,算我們倒霉!」小心翼翼的倒退,緊緊盯著陳喬其,然後迅速轉身。陳喬其不等他們走遠,連忙蹲下來,抱住趙蕭君緊張的問:「蕭君,蕭君,有沒有受傷?」趙蕭君哭的岔了氣,根本說不出話來。

    那兩個歹徒心性兇殘,身手也很不錯,顯然不是一般的攔路搶劫之徒。離開之後又掉轉頭來,被陳喬其折辱的太狠,心有不忿,怎麼都忍不了這口氣。一人忽然停住腳步,對著二人用力拋出手中的長刀。長刀挾著風聲徑直朝二人飛奔過來。陳喬其因為從小練跆拳道的關係,感官比尋常人靈敏,腦中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先從一邊滾開來。懷裡緊緊擁住趙蕭君,後背直接暴露在刀光下。

    幸好躲的快,刀貼著身體跌落在地上。陳喬其一個骨碌爬起來,對方立即走遠,瞬間消失在黑暗中。趙蕭君見刀「叮噹」一聲掉落的聲音,紅腫著眼睛斷斷續續,泣不成聲的問:「喬其,喬其,你有沒有事!」「哇」的一聲又哭出來,扯住他的褲腳只知道嚎啕大哭,將剛才的擔憂和恐懼通通哭出來,雙肩顫抖的猶如一陣急一陣緩的寒風,只是停不下來。坐在地上也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陳喬其蹲下來抱住她,不斷的哄著:「我沒事,我沒事。地上冷,快起來。」說著扯她起來。趙蕭君使不上力,他幾乎半摟半抱的緊緊扶住她。趙蕭君將頭埋在他胸口,眼淚鼻涕全部蹭到他身上,哭聲漸漸停止了,只是身體還抖動的很厲害。陳喬其一直在她耳邊輕聲誘哄著,連說「不要怕,不要怕」之類的話。又注意到她渾身冰涼,於是脫下自己的圍巾裹在她脖子上。過了許久,趙蕭君的情緒才平復下來。

    兩個人在剛才似乎用盡了力氣,趙蕭君哭的聲音沙啞,緊緊抱住陳喬其的手臂,想起來還是忍不住低泣。兩個人直走到燈光亮堂的大街上,時不時有車子「呼」的一聲從身邊弛過。恍恍惚惚,剛才發生的事就像做夢似的。趙蕭君抽了抽鼻子,沙著聲音說:「剛才真是嚇死我了,你如果真的被刀砍中的話,我只好跟他們拼命。」陳喬其伸手揉她的臉,笑說:「我要你拼命幹嗎?我要你和我在一起。」他又重新提起這個話題。

    趙蕭君的心不由得一沉,沒有回答,轉過話題說:「都是你不好!要不是你把那戒指扔出去,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全都是你不好!被刀砍中也是活該!」兩個人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上橋。陳喬其忽然停住腳步,斜身倚在漢白玉雕刻的欄杆上,一手將她扯到面前,笑說:「剛才是誰說我被刀砍中的話就和人拼命?」趙蕭君紅了臉,啐了一口道:「是嗎?我可沒有聽見!」陳喬其拉近她,怔怔的看住她的眼睛,低聲說:「蕭君,和我在一起。」

    趙蕭君心又開始痛了,像有人拿著尖銳的錐子在裡面一下一下鑿一樣,渾身在痙攣,在顫抖。她轉身對著黑漆漆的河面,前後左右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既沒有退路,也沒有出路,更不敢看他。陳喬其輕輕轉過她的身體,吻住她的耳垂,低聲說:「蕭君,不要害怕,你只要和我在一起就可以了。你難道不愛我嗎?」趙蕭君像立在滂沱大雨里,被雷鳴閃電擊中一樣,顧不得狼狽,從他胳肢窩裡閃出來,遠遠的跳到一旁,顫抖著既沒有反駁,也沒有回應。

    陳喬其沒有耐心在等下去了,徑直逼問她:「蕭君,我們為什麼不可以在一起?」趙蕭君哭泣著回答:「這還用問嗎?」陳喬其緊緊追問:「難道就因為我比你小?」趙蕭君終於崩潰,嘶吼著說:「你才多大?你只是一個高中生,連成人都算不上----」說這樣的話自己也覺得是徒然,乾脆承認:「不錯,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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