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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58:11 作者: 李李翔
回去的路上,趙蕭君奇異的沉默,神情有些意興闌珊,無精打采的樣子。成微拉住正要上去的她,擔心的問:「怎麼了,為什麼突然不高興了?」趙蕭君搖頭,想了想說:「大概是電影鬧的。以後再也不要看悲劇了。」成微拍著她的臉親昵的說:「真的嗎?那好,以後帶你去看喜劇。」可是一個人若是不高興,看再好的喜劇也照樣落淚。
兩個人的事漸漸的在公司里傳開了,時常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有些人純粹八卦,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有些人卻不懷好意,冷笑著等著看好戲。自然也有許多風言風語,難以入耳。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倒是曹經理當著大家的面說了幾句警告的話,一些女同事才有所收斂。趙蕭君本人卻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仿佛說的不是自己一樣。平日裡一些比較親密的同事好奇的打聽的時候,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大家當然不敢去問成微,多少有些好奇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不是如外界傳揚的一樣。頗有些撲朔迷離。
趙蕭君在公司里還和以前一樣,勤勤懇懇,安分守己,別人也挑不出什麼毛病,漸漸的有關道德人格上的一些難聽的話也都銷聲匿跡了。流言自然還是有的。她行動更加小心,當著大家的面,從來沒有和成微一起出現過。但是成微不遮不掩的態度卻使的大家慢慢的明確起來。
自那一天徹底拒絕陳喬其以後,她再也沒有和他聯絡過。有幾次忍不住走到他住的樓底下,想要看看他最近過的怎麼樣,始終沒有勇氣上去。站在社區里徘徊了許久,希望遠遠的能看他一面,究竟是胖了還是瘦了,一次都沒有碰到過。趙蕭君心上的傷口因為擔心,或許還有懊悔自責始終結不了疤,一天一天那樣疼著痛著,傷口上的血跡淋淋漓漓滴的到處都是。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沉著鎮定的應付所有的艱難。
對於成微,她的愧疚越來越深,卻同樣的無能為力。成微是真的打算和她好好的交往,從來沒有這樣鄭重過,當著朋友也從來不迴避,大大方方的介紹。趙蕭君的心似乎就這樣沉到海底去了,連她自己也找不到方向。成微有一次喝了酒,不知道是真情還是假意的笑問:「蕭君,你看我們就這樣結婚怎麼樣?」趙蕭君當場被人掐斷呼吸一樣,胸口又悶又漲。幸而成微後來再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她也只當他是醉言醉語。蕭君弄不清楚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而他也的的確確不知道趙蕭君心底最隱秘的秘密。這樣近在眼前,卻又像是遠在天邊的兩個人,趙蕭君有時候覺得這真是一種淒涼的諷刺。
直到陳喬其的班主任打電話給她:「請問你是陳喬其的家長嗎?」趙蕭君知道眼前的那座山終於倒塌了,似乎聽到天崩地裂的聲音。奇怪的很,她那個時候倒是很冷靜的回答說是。三年來,這是陳喬其的老師第二次打電話給她。第一次是陳喬其腳受傷了,通知她去醫院。陳喬其從來沒有要求她去參加他的家長會之類的活動,除了那次要她去看他比賽。
那老師語氣極其嚴肅,鄭重的說:「陳喬其一向優秀,學習成績也很好,從來沒有讓老師擔心過,在同學面前也是起帶頭作用。大家都很喜歡他,同學們甚至是佩服他。可是他這段時間變化實在太大了,經常曠課不說,對老師的勸告絲毫聽不進去。更荒唐的是,這次整個北京市的模擬考試竟然沒有參加。現在連人都找不到!我知道他的情況有些特殊,不是本地的學生,可是居然鬧到這個程度,這是一個學生該有的行為嗎?我想問問你知不知道他現在到底上哪去了?」
趙蕭君還沒有聽完,心裡急的像滾燙的沸水,一下一下的「撲騰」著,一點一點的蒸騰,然後逐漸的乾涸。慌亂的語不成句:「我,我----也很久----沒見過他----了,不知道----他,他----」話還沒有完。那老師極其不客氣的說:「你難道不知道他這些情況嗎?」趙蕭君被她逼問的心都要縮到骨頭裡,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不知----道----」那老師似乎十分生氣,聲音不由得提高八度:「你到底怎麼做他家長的?他出了這麼大的事你竟然一點都不知道!怪不得陳喬其變成這個樣子!」憤怒之下,一下子將陳喬其犯的所有過錯推到趙蕭君身上。
雖然是氣話,無意中卻打中了趙蕭君的軟肋,還未好的傷口上又狠狠的下了一刀,然後往汩汩流出的新鮮的血液上撒上一大把的鹽。趙蕭君只知道自己在不斷的道歉,什麼話都不會說。等那老師的火氣稍稍降下去一點,哽咽著問:「那他有多久沒有去上課了?」那老師想了想說:「開始只是逃課,後來乾脆不來了。大概有大半個月了吧。打電話也總是不接,問同學大家也說不知道到底上哪裡去了。已經有很多天沒有見過他了。這些日子,他有沒有回家?」趙蕭君還是結結巴巴的說不知道。那老師勃然大怒,甚至用教訓的口吻說:「你怎麼能這樣監護他呢?什麼事都不知道!你怎麼能這樣呢!什麼都不聞不問,孩子能不出事嗎?照你這樣說法,他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
趙蕭君才想到他出事的可能性,北京這地兒,什麼亂子都有,車禍呀,當街鬥毆呀,不會當真出什麼事了吧。頓時嚇的魂不附體,越想越害怕。又想起近年報紙上報導的青少年社會問題,什麼自殘,亂交,作jian犯科,殺人搶劫,甚至吸毒!趙蕭君簡直沒有瘋掉,心臟繃不能再緊,似乎一碰就會爆炸。
陳喬其一向不需要人擔心的,這次竟然會這麼偏激,簡直一頭往死路上走。可是趙蕭君來不及怪他之前,先將自己折磨的體無完膚。全都是因為她,陳喬其會變成這樣全都是因為她!她像被判了刑,直挺挺的掛在絞刑架上,身下是澆了油的乾柴。柴油的氣味徑直往鼻子裡沖,只等點火,便同歸於盡。陳喬其當真出了什麼事,她也不用活了。
第 26 章
趙蕭君顫抖著手抓起電話,第一次撥錯了,第二次按成紅色的鍵掛斷了,第三次還要撥時,「當」的一聲響,從手上滑落摔在地上,電池,外殼,主機摔的七零八落,一直濺到桌子底下,還滾了幾圈才慢慢的停下來。恍然的看著自己的手發呆,這才發現手心裡全是涔涔的冷汗,指尖卻作緊發澀,使不上力,像脫了層皮一樣。半身跪在座機旁邊,才發現不記得他的電話號碼。眼淚簌簌的往下掉,一直滴到淺色的桌布上,泛起一個又一個濕潤的跡子,一圈一圈不斷的擴大。半晌沒有動作,又心痛又慚愧。
還是走過去,將手機揀起來安裝好,開機試了試,竟然還可以用。她忽然記起來,陳喬其有一次無聊的對她說,他已經將她手機的快捷鍵設置成他的手機號碼。趙蕭君輕輕按了「1」字鍵,屏幕上快樂的閃爍著「陳喬其」三個字,一下一下發出幽幽的藍光。沒有換號碼,也沒有關機,音樂一直響著,像是一種信息,趙蕭君的心卻有些安定下來,他並沒有徹底做絕。直到人工服務的聲音傳來,她才掛斷了,早就知道,不敢期望這樣就能找到他。
拿了包,換上厚厚的外套,纏上圍巾,戴上手套。時間上雖然已是春天,可是依然陰冷陰冷,光禿禿的樹幹上半點新綠的痕跡都沒有。趙蕭君只有在他的住處等。她沒有鑰匙,幾乎將門捶破了,惹著對門的大嬸用懷疑不滿的眼光看著她。還是沒有人應答。在裡面呆不住,心口堵的就像十里長安街塞車一樣,凝滯不動,全是茫茫的一片車海。開始的時候站在樓下的過道上伸著頭拼命張望,聽見遠處的腳步聲,一次又一次的祁盼,然後一次又一次的落空。夜色越來越濃,寒氣逐漸加重,手腳全都麻木,臉上凍的幾乎成了一塊冰雕。
實在沒有辦法,只能退到樓道里,雖然擋住了風,可是沒有暖氣,還是冷的瑟瑟作抖,唇色發青,牙齒發冷。開始不停的給陳喬其打電話,依舊是不斷響起的音樂,毒蛇一樣的纏繞在耳邊,簡直令人要發瘋。進出大樓的人都用探詢的眼神打量她,趙蕭君只得走上去,站在門口等。斜倚在門上,給他發簡訊,讓他趕緊回來。手機已經在提示電量不足。趙蕭君猶豫著再一次撥通電話,因為耳朵貼在門上,依稀聽到裡面傳來熟悉的音樂聲。趙蕭君還來不及確定,屏幕上一片黑暗,自動關機了。
她從包里翻出幾張路人硬塞給她的宣傳單,墊在地上,然後坐在門邊上等。雙腳麻木的幾乎蜷縮不起來。反正是鐵了心,打算一直等下去,心裡倒不怎麼著急了。開始的時候還感覺到地上的寒氣一陣一陣往身上沖,打了個寒戰,後來就沒有感覺了。穿了那麼多的衣服,身上感覺還是空的一樣,沒有吃晚飯,肚子裡也是空的,再等了一會兒,腦袋裡也是空的。一直等下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既不覺得冷,也不覺得餓,眼皮漸漸的沉重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