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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58:11 作者: 李李翔
    陳喬其在轉彎的黑影里攔住她,用力扳她的肩膀,只懂得說:「蕭君,求你不要離開好不好?好不好!」是那樣的無助,想要緊緊抓牢一心想要抓住的東西卻是如此的無能為力。頭伏在她肩上,像迷路的孩子,只能慌亂的低泣。趙蕭君站在黑暗裡一動不動,許久才說:「喬其,不要這樣。如果想要風箏飛的更高,就要學會放手。你也要學會這一點。」陳喬其只是抬不起頭來。

    趙蕭君隔了好一會兒又說:「要好好照顧自己知不知道?不能再像今天這樣胡來了。」陳喬其一動不動,沒有回答。趙蕭君推他,輕聲說:「趕快回去吧,明天還要上課呢。高三了,學習應該很緊張的。要好好學習知不知道?」陳喬其隔了半天才抬起頭來,慢慢的問:「你真的不打算搬回來了?」語調平靜,似乎翻騰的痛苦已經統統蓋在了井底,只餘下厚重的井蓋,在月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芒。趙蕭君咬住嘴唇點頭說:「恩,都已經搬出來了。」

    第 21 章

    陳喬其忽然什麼都不顧,伸出手緊緊抱住她,越箍越緊,胸口劇烈的起伏,心底甚至有些絕望,愈加痛苦。昏暗裡,卒不及防,猛然間,趙蕭君的眼睛就濕潤了,胸腔里堵著一塊石,卻不敢出聲,微微仰頭,讓即將出眶的眼淚倒流回去,她不敢流淚,這像什麼話!

    陳喬其突然伸出手扳過她的臉,正要質問的時候,卻看見她眼底來不及隱藏的淚光和悲傷,帶著極力的克制,和他一樣的痛苦。不由得久久的怔住了。將心比心,剎那間,像是隱隱明白過來什麼,微微顫抖,似乎終於抓牢某樣久不可得,日思夜想的事物,伸手可及,神情又驚又喜,卻又惟恐是幻覺。帶著興奮又害怕的神情,喃喃的說:「蕭君,哦,蕭君,你----」,趙蕭君趕緊手忙腳亂的收起剎那流瀉的情緒----可是已經晚了。

    陳喬其抓住她的手,連連搖晃,小心翼翼的說:「蕭君,我知道你為什麼要搬走。到底是不是,是不是?」趙蕭君驀然被他戳穿隱藏的最深的心事,不由得惱羞成怒,幾近惶恐的說:「你胡說什麼?還不快放手!我要走了!」陳喬其強迫她面對自己,兩眼相觸,極其認真的說:「蕭君,你也喜歡我是不是?所以才急急忙忙的要搬走是不是?」趙蕭君此時此刻只覺得狼狽不堪,又驚又慌,又羞又怒,慚愧的幾乎抬不起頭來,渾身哆嗦,用盡力氣,好一會才穩住情緒,語氣輕快的說:「我當然是喜歡你的,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呀----」太過輕快,像河面上隨波逐流的水糙,唱著歌歡快的向前流去,卻輕浮無力。

    她的這種回答自然叫陳喬其大大失望,不由得著急的連聲逼問:「蕭君!不是這樣的喜歡,我知道不是這樣的!」趙蕭君忽然覺得全身冷的不行,哽著喉嚨突然間像失了聲一樣說不出話來。陳喬其盯著她迴避的眼神,似乎有些明了,卻又不甚清晰,一時也分辨不清,只是倔強的說:「蕭君,我愛你。」

    趙蕭君只覺得頭頂平地里炸起一聲響雷,炸的她幾乎灰飛煙滅,神魂俱失,頃刻間似乎要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咬著牙大聲的怒斥:「陳喬其,你再胡說八道!你才多大?你知道什麼叫愛!給我立即滾回去好好念書!」陳喬其激動的說:「我為什麼不知道?難道我連自己也不知道嗎?蕭君,因為你,我很小就知道什麼是愛了!全都是因為你!現在居然說這樣話!難道會有人連愛不愛也分不清嗎?」趙蕭君只是害怕,似乎看到茫茫不見盡頭的黑暗,鋪天蓋地的涌過來,半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陳喬其仍然不放過她,繼續追問:「蕭君,你是不是也喜歡我?」他還不敢用「愛」字,只要蕭君對他有那麼一點點男女之間的喜歡,他已經心滿意足。他還不敢抱太大的奢望。目前他只是希望可以留的住她。只要給他時間,他一定可以讓蕭君愛上他的。他永遠都不會放棄的,甚至想都沒有想過。

    趙蕭君隔了半天才驚怕的看了他一眼,那雙眼似乎能看透她一切赤裸裸的心事,心慌意亂之下,什麼都掩飾不了,不由得的臉白唇青,踉踉蹌蹌。掙脫開來,什麼話都來不及說,一路落荒而逃。陳喬其卻從她這異常的舉動得到些微的鼓勵,他的心雀躍的跳動,似乎從絕望里看出一絲希望,支撐著他繼續往前走。因為得到想像不到的意外之喜,他不禁退後一步惴惴的想,她搬出去又怎麼樣呢?自己難道不可以去找她麼?這樣一想,唇角忍不住泛出一絲笑意。雖然還不確定到底是怎樣,可是僅僅是剛冒出頭的一點火花,已夠他心滿意足,神魂顛倒。陳喬其像一個人在獨木橋上不停的行走,走一步,身後的橋就斷一截,沒有退路。左右是茫茫的江面,前面露出來的獨木橋隱在遠處深重的雲霧裡,望不到盡頭,惟有不斷的前行----可是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心甘情願。

    趙蕭君跌跌撞撞的走回住處,思緒紛繁複雜,心情紊亂,什麼頭緒都理不清楚,惶恐的難以自持。看著空蕩蕩的屋子,了無生氣,手腳冰涼。似乎半刻都忍受不了,連忙給林晴川打電話,幾乎哽咽的說:「晴川,你能不能馬上過來?」林晴川在電話那頭,聽她聲音很不對勁,以為出了什麼事,二話不說,立即從被窩裡爬起來,問清楚具體地址,攔了輛計程車,幾乎繞過半個北京城,迎著寒冬的夜風,一路匆匆趕來。

    趙蕭君在房間裡根本待不住,無邊的荒涼和恐懼時時刻刻噬咬著她,無孔不入,坐立不安。乾脆下樓,立在淒淒的寒風不停的徘徊。瑟縮著肩和手,心底快速奔涌的感情將附身的寒冷忘的一乾二淨。眼前一片空空茫茫,如空氣里逐漸升起的輕煙白霧,來無影,去無蹤,拿不起,握不住。她忽然想起陳喬其,陳喬其在公司外面等她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心情嗎?也是這樣無邊無際,輕飄虛浮,沒有著落嗎?她似乎能夠理解,似乎能夠明白那種感受,可是心更是一悸一悸的酸痛,不停的收縮再收縮,似乎要縮到沒有才肯罷休。

    林晴川一下車,正抬頭四處尋找的時候,一眼就看見傻傻站在樓前的趙蕭君,連忙跑過去,嗔怪說:「為什麼特意下樓來等?」趙蕭君心不在焉的「恩,恩」了兩聲,也沒有說話。林晴川擁住她的肩說:「外面怪冷的,我們進去再說。」手掌貼上她的臉頰的時候,不由得大吃一驚:「這麼這麼冰?你在這裡到底等了多久?」說著又抓起她的手,碰到自己溫熱的掌心,越發顯得冷,幾乎沒有溫度。趙蕭君連忙抽回來,敷衍的說:「沒有等多久。怕你找不到,所以提前下來等了一會兒。」林晴川直說她犯傻,罵她迂,簡直是瘋了。跟在她身後進了門,開口就問:「出什麼事了嗎?」

    趙蕭君在旁邊脫鞋,低著頭悶悶的說:「心情不好。」林晴川嘆了一口氣,看了看她的臉色,當真淒悽慘慘,於是問:「為什麼心情不好?哪方面的?感情上的,工作上的還是生活里的?」趙蕭君用力一甩大衣,咬牙切齒作出猙獰的樣子,惡狠狠的說:「全部都有!」林晴川愣了一下,搖頭說:「全部都有?開玩笑吧?你以為世界末日呢!」趙蕭君一見到林晴川那樣俏皮活潑的性子,糾纏不開的心結不由得移到一邊去了,暫時鬆緩下來。

    林晴川拍了拍身邊的沙發,要她坐過來,認真的說:「究竟為什麼這麼失魂落魄,憔悴不堪?」趙蕭君有些挫敗的說:「這個你都看的出來?」林晴川拿過自己包里的小鏡子,努嘴說:「瞎子才看不出來,你自己照照看!」趙蕭君沒有接過來,悶聲悶氣,不言不語。林晴川無奈的說:「大小姐,我可是跑 了半個北京城,心急火燎的趕過來的。你好歹發句話呀!究竟出什麼事了,可不要嚇我呀!不會是破產了吧?」趙蕭君忍不住揚起嘴角,罵:「你就知道咒我!是呀,是呀,破產了」----心靈上的算不算?

    隔了好一會兒,趙蕭君才幽幽的說:「晴川,我怕----」又不能具體說出害怕的事情,只是一個勁兒煩躁的說:「就是怕!有時候想起來,連血液似乎都怕的凍結起來,我說不出來,就是整日整夜的心神不寧,我也說不清楚----」林晴川也不催她,只是靜靜聆聽她這番不知所云,莫名其妙的囈語。見她似乎說不清楚,於是問:「總有害怕的緣由吧?究竟是什麼?」趙蕭君瞬間臉如死灰,眼睛定定的看著她,過了半晌,低垂著眼神,徑直看著地下,然後喃喃的說:「就是因為不清楚所以更加惶恐,不知所措。」林晴川點頭表示同意,也不知道她究竟相不相信趙蕭君這番說辭。如果她理解的話,是不會相信的;如果她不理解的話,還是不會相信的----因為根本不明白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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