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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58:11 作者: 李李翔
錢美芹看見趙蕭君,愣了一會,立即回過神來,然後笑說:「蕭君,許久不見,你竟長的這麼大了。差點不認識了。」趙蕭君離開陳家的時候已有十六歲,隔了這麼些年,大致的模樣還是沒變,很容易認出來,可是言行舉止,氣質神態卻有很大的改變。趙蕭君陪她在沙發上坐下來,笑說:「阿姨卻還是那個樣子,一樣的年輕漂亮。」錢美芹聽了她這幾句話,立刻眉開眼笑,轉頭對陳喬其說:「喬其,你看看你自己,也不多向蕭君學習學習。這麼大的人了,就知道任性妄為,在家的時候整天心神不寧,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麼。大過年的說走就走,淨讓人操心。什麼時候才能懂事呢。」
陳喬其不耐煩的說:「你今天怎麼有空瞎操心呢!我的事我自己知道。你趕快回去吧。」錢美芹瞪他:「你這個脾氣什麼時候改一改,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趕我走?你爸正好來這邊談生意呢。怎麼這麼說話的!」陳喬其氣悶的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故意將電視的音量開大。
錢美芹對趙蕭君笑說:「喬其這麼不聽話,一定給你和林小姐添了許多麻煩吧?」趙蕭君忙說:「沒有,沒有,喬其很聽話,沒有惹過什麼麻煩。」她也不解釋林晴川只是在這裡暫住幾天,像這樣就可以消除許多疑慮誤會,撇清什麼似的。錢美芹笑說:「前兩年,喬其忽然鬧著要來北京念書,我們本不答應,後來被他吵的實在沒有辦法,再說他自己已經通過附中的考試,轉念一想,出來吃點苦,受點累也好,只得同意了。本來一直打算讓喬其住他舅舅家裡的,誰知道他半道一個人跑出來住。我想也許他不喜歡住別人家受拘束,哪知道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了。大過年的,一聲不響就走了。管又管不到,說了又不聽,惹的他父親大發脾氣。所以趁出差的機會過來教訓教訓他。這小祖宗,越來越無法無天了。」趙蕭君忙在一旁賠笑,說喬其只不過一時賭氣罷了。林晴川配合她適時的插一兩句,夸陳喬其的好處,說他成績好,人又帥,將來大有前途等等。
錢美芹的氣這才漸漸消了,半晌後,和顏悅色的對陳喬其說:「喬其,等你父親開完會,一起吃個飯。蕭君和林小姐也一塊來。」趙蕭君忙說:「不了,不了,喬其去就行了。我和晴川還有一點小事。」錢美芹只不過禮貌性的邀請,無可無不可的,剛想順著蕭君的意思應承下來,陳喬其卻說:「你們有什麼事!一起吃個飯而已。」趙蕭君面現難色。錢美芹立即順著兒子的意思說:「蕭君和林小姐也一起來吧。陳叔叔也很久沒見你了。他來的時候還問起你呢。」趙蕭君不好再推辭,只得同意了。
錢美芹坐了一會兒,說要給陳喬其買一些東西,拖著拉長臉的他出門了。趙蕭君渾身癱軟的躺在沙發上,剛才陪錢美芹說一會兒話,簡直比連續工作三天三夜還累。林晴川也撫著胸口說:「哦,天!那就是陳喬其的母親?真有氣勢!不知道為什麼,人家對我也是和顏悅色,客客氣氣的,我就是自在不起來,真沒出息!我打開門見到突然冒出來的陳喬其已經嚇了一大跳,還沒有回過神來,又看見他母親,心臟都快停止了。不行了,不行了,我還是趕緊走吧。」說著手忙腳亂的收拾洗漱用品。
趙蕭君連忙扯住她,說:「先別走,先別走,你走了我怎麼辦?」林晴川奇怪的看著她,說:「什麼你怎麼辦!你不住這兒麼?我怎麼感覺自己作賊一樣呢,名不正言不順的。早知道就不住了。我才是那個該怎麼辦的人!也不知道陳喬其母親會不會住這裡,還是早走為妙。」趙蕭君急起來,一把拉住她,說:「陳阿姨不會住這裡的,放心好了。再陪我住兩天!」林晴川「咦」了一聲,停下手,說:「瞧你這滿頭大汗的樣子,你急什麼!又沒有作賊,何必心虛!」沒想到她這幾句無意的話卻戳到趙蕭君的隱痛。
林晴川見她默然不語的樣子,笑說:「陳喬其怎麼大過年的無緣無故的跑回來?難道和家裡賭氣了嗎?聽他母親的話又不像呀。」趙蕭君轉過頭去,過了一會兒,才低聲說:「我也不知道。」林晴川又笑說:「他這個年紀真是率性,想做做什麼就做什麼,羨慕哦!」趙蕭君悶了好一會兒,才用幾近懇求的語氣說:「晴川,再陪我住兩天。」林晴川詫異的看著她,反問:「陳喬其不是回來了麼?我再住這裡不好吧?還是回學校住好了。」趙蕭君低頭不語,她只是一味的心慌意亂,像漂在水面上的木頭,載浮載沉,隨波逐流,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靠岸。對著林晴川,她說不出任何的理由。
林晴川看了她兩眼,頹然的投降,說:「好了,好了,再住一天,明天我是一定要走的。」趙蕭君感激的看著她。林晴川走近她,問:「到底怎麼了,這麼心神不安的?」趙蕭君嘆了一口氣,靠在她肩上,緩緩說:「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在陳家不明不白的住了六年?」林晴川「恩」了一聲,表示知道。趙蕭君嘆氣:「其實陳叔叔,陳阿姨他們對我還不錯,既沒有打過,也沒有罵過,連半句責備的話都沒有說過。可是正因為這樣,我才會過度壓抑自己。後來我想,在陳家的時候,小心翼翼的之所以不敢犯一點過錯,成績之所以那麼優秀,全部是因為自卑的緣故----過度的自尊與自卑。你知道,當一個人一心一意想做好某件事,潛意識裡或許就是自卑在作祟。幸好後來離開了,情況才漸漸好轉。可是從小養成的那種自尊自卑的情緒卻在心底留下疤痕,怎麼去都去不掉了。到死還留在那裡。像別人說的,斬糙卻沒有除根,春風一生,又發芽了。真是悲哀,難道這就是幼年時期留下的陰影?」
林晴川看了她許久,然後說:「你怕他們?為什麼?」趙蕭君沒有說話,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林晴川又說:「這有什麼可自卑的!現在不是都過去了麼!一切都好了!好了好了,我陪你住下來還不夠麼!瞧你那樣兒,真是沒出息!」趙蕭君當然是怕的----她怎麼能不怕!不要說,她連相信的勇氣都沒有,想都不敢往那方面想。一切都好了?----當真都好了就好了!
晚上陳念先請她們在餐廳吃飯。林晴川始終堅持自己的立場,死都不肯去,翻著眼說:「我為什麼要去!又不認識他們!一個陳喬其也是半生不熟的,去了白尷尬一場,這不自找苦吃麼!又不是你請我!」趙蕭君扭糖一樣扭了她半天,還說過後請她在「天一」吃飯。林晴川不動如山,硬是沒答應,穿上衣服,換好鞋,出門找男朋友去了。
趙蕭君愁眉苦臉的坐下來,想了半天,撥通陳喬其的電話號碼,劈頭就說:「今天晚上我不去吃飯了,你和陳叔叔,陳阿姨他們吃吧。」陳喬其皺眉:「不是說好了的麼?為什麼不來?」趙蕭君支吾了半天,然後說:「林晴川有點不舒服,我留下來照顧她,不去了。」不等他說話,率先掛了電話。
無聊的盤坐在沙發上,這也不對勁,那也不對勁,氣憤的將手裡的遙控器扔在桌子上,胡亂翻出一本雜誌,強迫自己勉強看下去。還沒有翻到一半,陳喬其突然開門從外面進來。趙蕭君愕然,問:「你怎麼回來了?」陳喬其沒好氣的說:「接你們去吃飯呀!」四處找了一遍,問:「林晴川呢?不是說不舒服麼?」趙蕭君這才想起自己說的謊,手忙腳亂的說:「她,她,她跟她男朋友走了。」陳喬其無所謂的「哦」了一聲,說:「你也跟我走吧。」趙蕭君懶懶的沒有動身。
陳喬其催她:「快點,快點,我爸媽他們還等著呢。」趙蕭君忙不迭的爬起來,連聲說:「什麼,什麼,陳叔叔他們在餐廳等我們?」陳喬其點頭:「是,是,是,我爸說很久不見了,想看看你。還不快點,磨蹭什麼。」趙蕭君忙亂的換了件法蘭絨的裙子,套上桃色心領的小毛衣,又特意將頭髮盤起來,斜斜的插了把小梳子,對著鏡子緊張的問陳喬其:「這樣失不失禮?」陳喬其不由得愣住了,站在鏡子後面直直的看了半天,眼睛裡閃著光,一眨不眨,著了魔一樣,渾身癢起來,心滿的要噴出來,情不自禁的說:「真是漂亮!」
趙蕭君煩惱的說:「我不是問你漂不漂亮,是問你失不失禮!」過了一會兒,又覺得太過緊張,怪不自然的。還是隨便一點好,照平常那樣不就很好?於是要將梳好的頭髮拆下來。
陳喬其忙阻止她,說:「這樣就很好,我很喜歡。時間來不及了,我們走吧。」趙蕭君還在猶豫,說:「這樣好嗎?我覺得提彆扭的,這麼久沒有見陳叔叔,我實在有些害怕。」陳喬其在後面接上去:「你害怕什麼,醜媳婦始終要見公婆的,何況你----還是這麼的漂亮。」趙蕭君猛的沉下臉來,撂下狠話:「陳喬其,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跟你急!你今天給我老老實實的,不然,你等著好看!」陳喬其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疾言厲色的樣子,愣了半天,乖乖的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