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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58:11 作者: 李李翔
    趙蕭君沒想到是成微親自出馬,西裝革領,一絲不苟。舉手投足,威嚴優雅,一言一行中透露良好的教養。與那天在車上隨意的模樣截然不同。這才是「齊成」的老總,年少得意,事業有成。合同事先早就談好了,只不過象徵性的再審查一遍,簽字完事。然後便皆大歡喜,全班人馬一起轉到酒店慶祝。

    趙蕭君自然不可能和成微同坐一桌。坐在角落裡,被旁邊的一個人頻頻灌酒,剛推辭了兩句,對方斜著眼說:「看來趙小姐不肯賣這個面子呀。」曹經理連忙站起來,說:「小趙剛出來做事,還不懂規矩,付主任可別見怪。」對她使了個眼色,說:「小趙,你也太不懂事了,付主任敬的酒還不喝!」趙蕭君半句話都不敢分辯,連連賠罪,一仰頭閉著眼將酒全部喝完了。眾人見她一口喝乾,連連叫好,氣氛才活絡起來。趙蕭君不一會兒,便頭昏腦漲,一口氣直往上涌。趁還清醒的時候,推椅子對大家笑說去一趟洗手間。

    一出包間,扶著牆往洗手間去,好不容易摸到吸收台前,來不及進去,在外面就哇啦啦的對著鏡子吐起來,將晚上吃下去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眼淚鼻涕一個勁的往外流,正在喘氣的時候,有人在後面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一下一下力道適中,頗有用處。趙蕭君連忙用水擦了擦嘴巴,抬起頭來,從鏡子裡看見成微正站在她身後。趙蕭君很想和他打個招呼,說聲謝謝,奈何一開口,又吐的天昏地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等肚子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她才停下來。喘息了一會兒,才捧起水,含在嘴裡,就這樣漱了漱口。接著又洗了把臉。

    成微遞給她一方潔白的手帕,趙蕭君謝了接過來,擦乾臉上的水。成微問:「好一點了?」趙蕭君沒有力氣,只點了點頭。成微「恩」了一聲,說:「那快回去吧,也該散了。」說著一手扶住她,低頭問:「還能走?」趙蕭君全身虛軟,仍然只點了點頭。成微扶住她走到包房的外面,趙蕭君輕聲說:「成總先進去吧,被大家看到了似乎不大好。」成微看了她兩眼,沒有說什麼,果然推開門,先進去了。趙蕭君定下心靠在牆上站了好一會兒才穩住腳步走到席位上。

    曹經理見她神情萎靡,連忙湊到身邊低聲問:「小趙,怎麼了?怎麼去了這麼久?」趙蕭君有氣無力的說:「剛剛吐了。」曹經理忙問:「還好吧?」見她點頭,又說:「再堅持一會,我們也該走了。」沒過一會兒,大家果然站起來告辭。成微客套一番,將客人送出去之後,回來見趙蕭君臉色鮮紅,似乎可以擠出血來,不由得的問:「怎麼了?你還好吧?」曹經理也在一旁有些著急的說:「這丫頭,怎麼這麼點酒就暈頭轉向了呢。」成微在她全身上下隨便瞄了兩眼,然後說:「這不像是喝醉了,倒像是酒精過敏。」曹經理不由得的問了一聲:「酒精過敏?」說著連連看趙蕭君,見她紅的實在不像樣子,說:「成總,這下怎麼辦?」

    成微說:「我有車,順道送趙小姐去醫院,你們先回去吧。」說著扶起腳步虛浮的趙蕭君出去了,眾人連忙跟在身後,有人說:「成總,我來扶吧。」成微已經打開門走了出來。

    成微取了車,扶她坐在副駕駛座上,對眾人說:「大家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眾人一鬨而散。他俯過身來問:「趙蕭君,還行嗎?」趙蕭君換了個舒適一點的坐姿,伸直上身,覺得稍稍不那麼難受了,睜開眼,微微點頭,說:「不用去醫院了,進藥店買一點藥就可以了。」成微開車來到附近的一家藥店,買了一些抗過敏的藥物。趙蕭君熟門熟路的拆開來,一把吞下去。然後靠在靠墊上閉著眼休息。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見自己居然還坐在車裡,旁邊的駕駛座卻是空的。嚇了一跳,連忙四處查看,見不遠處有一點火光忽明忽暗的閃著。趙蕭君推開車門,見到幾乎全身融進黑暗裡的成微,正站在路邊上抽菸,嘴上燃著的菸頭像一朵暗紅的花,剎那間在夜裡盛放,枯萎。背影里藏有一種揮之不去,如影隨形的落寞,趙蕭君看在眼裡,只覺得半明半暗的他像腦海里的幻景。

    成微聽到動靜,一手將煙掐滅了。轉身說:「你醒了?」趙蕭君「恩」了一聲,他又說:「我不知道你住哪兒,所以就在這裡停下來。」趙蕭君心想他原本完全可以將自己叫醒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國外待久了,習慣維持一種紳士的風度,不好意思叫醒自己,還是有別的什麼。她不敢胡思亂想。對成微這種人,她不敢胡亂揣測,也猜不到他的心思。反正從一開始,她對他就沒有什麼企圖,她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成微的事她不是沒有聽說過。一個年輕英俊,事業有成的人永遠不缺少風花雪月。但她不一樣。

    成微重新坐進來,發動引擎,問:「有沒有好一點?」趙蕭君客氣的說:「吃了藥,好多了。」成微點頭,沒有再說話,專心開車。趙蕭君在一邊道謝:「真是麻煩成總了。」成微目不斜視,然後說:「不麻煩。」將車子停在飯館前。趙蕭君有些摸不著頭腦。成微側過身來看著她,問:「你不餓麼?」趙蕭君聽他這麼一說,真有些餓了。剛才在酒店裡將吃的東西吐的一乾二淨,現在真的覺得飢腸轆轆。成微笑說:「剛才只是一個勁的灌酒,沒有吃什麼東西,我也餓了。」帶頭走下來,趙蕭君只得緊跟其後。

    成微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問趙蕭君喜歡吃中餐還是西餐。趙蕭君不假思索的說中餐。成微拿了菜單讓她點菜,趙蕭君連連推讓。成微也不客氣,點了幾個家常川菜。趙蕭君食指大動,吃的汗流浹背,痛快之極。邊吃邊用紙巾擦汗,辣的舌頭都有些麻木,還是覺得過癮,渾身通透。成微看她吃的津津有味,笑說:「看來你也很能吃辣。」趙蕭君端過水杯連喝了兩大口,才說:「很久沒有吃到這么正宗的辣椒了。你不知道,北京的菜吃起來似乎總不夠辣似的。什麼都帶一股甜味。」成微點頭說:「這家是正宗的川菜館。你說的都是北方菜。」趙蕭君笑:「也不能每天巴巴的上北京就為吃川菜吧。」成微微笑起來,似乎覺得趙蕭君說的話真的很有意思,儘管趙蕭君不覺得自己的言語有何失當之處。

    成微輕輕靠在椅背上,微笑說:「有沒有人說過你看起來像一幅畫?」趙蕭君被他的話弄的一愣一愣的,不知該如何回答。成微又說:「像天津的楊柳青年畫。只是到了現在,不知道是掛出來好,還是收起來好。」趙蕭君這次總算聽出了一點意思,笑說:「原來是楊柳青的年畫,我小時侯也見過。現在只有到琉璃廠那裡才找得到了。我還以為是什麼美人圖,仕女畫呢,正興奮的語無倫次。不料竟是這個。成總要打趣,乾脆說我過時好了。在成總眼裡我大概是跟不上時代了。不過,我倒不介意。」成微笑一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大概讓你誤會了。」趙蕭君擺擺手,表示不在意。

    成微仍舊沒怎麼吃東西,大部分時間看著窗外發呆。趙蕭君一停下筷子,他便回過頭來,說:「吃完了?還要不要再叫一點?」趙蕭君有些不好意思,笑說:「不用了,不用了,再吃的話就真的不像了。」說著做了一個誇張的動作。成微笑笑,招手讓服務員結帳。

    開車送趙蕭君直到小區門口,還要進去的時候,趙蕭君忙說:「不用了,不用了,在這裡停就是了。」起身拿包,又仔細查了查,看有沒有什麼遺漏的東西。然後說:「今天真是謝謝成總。」成微客氣的說:「不用謝,這是應該的。」語氣完全是單純的上司對下司,男士對女士的那種客氣禮貌。趙蕭君雖然覺得他的態度頃刻間變的有些奇怪,仿佛一下子刻意拉遠了似的,像在提醒她什麼,可是也不怎麼放在心上。私下裡她並不在乎成微的態度。

    趙蕭君正低頭掏出鑰匙的時候,門從裡面打開來。趙蕭君愣了一下,伸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鐘,已經將近一點了,問:「怎麼這麼晚還沒有睡?」邊脫鞋邊走進去倒水喝。陳喬其聞到她身上的酒氣,皺眉說:「你喝酒了?趙蕭君點頭:「喝了一點。」陳喬其沉著臉連聲問:「這麼晚回來,事先怎麼也不打個電話?不知道別人會擔心嗎?電話為什麼打不通?」怒氣沖沖。趙蕭君喝了一口水,有些驚訝的說:「你一直在等我?」見他抿著唇不說話,不由得有些愧疚,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遞到他跟前,說:「你看,沒電了。」

    陳喬其直直的看著她,沒有說話。趙蕭君從未見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有這樣複雜的眼神,裡面的感情似乎不能用言語表達,深沉如海。失了一會神,才說:「今天跟經理出去簽合同,被逼著喝了一點酒,下次一定記得先打電話回來。今天真是對不起。」陳喬其緩和下來,用盡力氣說:「蕭君,我真的會擔心你,你難道一點都不放在心上?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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