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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58:11 作者: 李李翔
    至於繼父半年才見一次,免去趙蕭君許多的尷尬。她繼父在外地有一間小小的廠子,年景好的時候,生活也頗過的下去。可是日子還是節節省省,因為有這麼多的小孩,負擔很重。她母親每天光顧著買菜做飯,照料各人的起居生活,忙的暈頭轉向,還要忍受她那個「姐姐」的惡言惡語,加上弟弟的許多無理要求。趙蕭君才知道她一直以來過的都是這樣的生活,一直都在委曲求全,受盡閒氣。放學回來便幫著母親洗菜炒菜,甚至洗全家的衣服。她母親有一次愧疚的說:「蕭蕭,真是難為你了,跟著我吃了許多的苦!」趙蕭君卻不在意。日子雖然過的很有些辛苦,可是那種陰暗怯懦的心理卻逐漸消失不見了。雖然一樣的沉靜,不愛熱鬧,可是性子卻漸漸的活潑起來。

    她進了當地最好的高中,同學都很努力。大家都想著考上外地,走出這個小地方,所以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只知道埋頭念書。考大學的時候,她志願填的不好,進了北京一間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的學校,雖說是重點,可是卻沒有什麼名氣。專業不是很喜歡,可是沒有辦法,只能去念。

    她一個人去北京報到,提著大大的箱子在西客站等自己學校的校車。身邊人流來來去去,白色的燈光照的地下通道有些冷颼颼的。心裡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一閃而逝,周圍摩肩接踵的人群似乎有一刻消失不見,只餘下空落落的自己。然後便看見有人高舉木牌,上面寫著學校的名字。

    當趙蕭君第一次在公共基礎課上聽老師念到「林晴川」這個名字的時候,有瞬間的懷疑。隔著黑壓壓的人群困難的張望,什麼都看不見,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她。轉念又想,是她又怎麼樣呢!隔了這麼兩年,她還記得自己麼。她有那麼多的朋友,或許早就不記得自己了。還是算了吧!她總記得林晴川「咚咚咚」跑過來,伸手扶她起來的樣子。這是她關於那個學校最深刻的記憶。

    可是沒想到一下課,林晴川邊問邊尋了過來,拍著趙蕭君的肩膀笑嘻嘻的說:「我還以為聽差了,原來真的是你!」趙蕭君的心底湧上一股暖意,原來還是有人記得她。趙蕭君的性格里,對於舊人舊事有一種過分的牽念。

    林晴川五官長的十分平凡,據她自己來說是「家裡基因突變,長的一張大餅臉」,身材有點胖,可是絲毫不在意。皮膚出奇的好,又白又嫩,幾乎看不見毛孔,趙蕭君和她熟了之後,經常表示嫉妒。她得意的說:「整個人就只有這一項優點,天生的,你嫉妒也沒用。上帝是公平的,關上了一扇門,總會留下一扇窗的。」別看她平時整天笑嘻嘻的,她在這兩年間經歷了大變,家裡經濟狀況一落千丈。她家裡有一個哥哥,接掌了祖上積累的財產之後,整天在賭場上廝混,家產迅速敗光。她對趙蕭君說:「唉,反正是要敗的,敗了就算了,我倒不在乎。只是可憐我父母,辛苦了一輩子,原指望晚年享兩年清福,沒想到那麼大年紀還要受我哥哥的氣。為了生計在外面奔波忙碌。」說到這個的時候,眼中總是含淚。她是最小的女兒,哥哥的孩子比她小不了幾歲,父母都已是知天命耳順的年紀。她說她在這兩年間看清了許多事情,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幸虧她生性樂觀,早就想通了,一心只想著積極向上,憑自己的本事讓父母安享晚年。

    趙蕭君問她怎麼淪落到這個學校了,憑她的成績怎麼著也是個名牌大學。林晴川大大的嘆了一口氣,說她參加全國物理競賽獲得一等獎,學校推薦她保送武漢大學。當時有兩個保送指標,一個是復旦,一個武大,可是她氣學校為什麼不給她復旦的指標,而給聽都沒有聽過的武漢大學,所以就沒有去,摩拳擦掌準備考清華北大的。哪知道高考的時候馬前失蹄,一個不小心掉到這裡了。趙蕭君無語,半天說:「你就認命了吧!」她自己也嘲笑說:「這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呀,報應報應!」趙蕭君看著她傻眼,更加無話可說。

    她問趙蕭君為什麼突然轉學了,趙蕭君也不瞞她,說她在陳家待的實在憋氣,很不是滋味。回到母親那裡的不如意也向她細細訴說,說實在鬧,都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念書;說那個「姐姐」對她有意無意的為難敵視;說弟弟的蠻橫;說繼父的那種冷淡客氣直插心扉。這些話她從來不敢和母親說,怕惹她傷心,現在通通對林晴川說了出來。末了又說:「雖然有這許多齧齒的小煩惱,可是因為始終有母親在身邊,所以受一點委屈也沒有什麼。你不知道,有一次我肚子痛,我母親半夜爬起來給我揉,又是調紅糖水又是灌熱水袋的。這些頭疼腦熱的小事我在陳家從來都不敢聲張的。」

    林晴川用十分可憐的眼神看她,好一會兒才說:「我們兩個人之所以這樣要好,原來同是天涯淪落人!」她自己也說,如果她家裡還是以前那樣,她是不會和趙蕭君推心置腹的。趙蕭君反駁如果她還繼續待在陳家,兩個人頂多也只是點頭之交。兩個人都比同齡人經歷的多,吃過苦,受過委屈和輕視,這樣一來心靈反而更能貼和在一起。

    可是兩個人的性子卻又相差很大。林晴川面上總是笑嘻嘻的,很有人緣,可是感官卻十分敏銳,很懂得察言觀色,說話行事極有分寸。據她自己說是因為「這兩年在哥哥棍棒底下討生活,所以不得不學會看人臉色」。趙蕭君這個人依舊淡淡的,不隨便和人搭訕。說起來從小到大,從頭到尾只有她這麼一個朋友。可是一生都已足夠。

    趙蕭君和她一起出去吃小吃的時候,兩個人抄近路,穿過學校後面的一座古遺址,現在已經改建為公共花園了,只餘下高高的石碑徑直聳立到半空,很有震撼感。上面的字跡一個都看不清楚,光溜溜的一片,訴說著歲月的雨雪風霜。附近的一些老頭老太太整天在那裡練太極劍,打太極拳。趙蕭君先從半身高的鐵欄杆穿過去,林晴川忽然停下來,一字一字的念:「禁止自行車和寵物入內」,卻拿眼睛不斷瞟趙蕭君。趙蕭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哦」了一聲,邊走邊看掛在那裡的告示牌,等到走進去的時候,終於反應過來,追著她笑罵:「我是寵物?你才是吧!還跟進來做什麼!打出去!」林晴川晃著身子,斜眼說:「我自然是寵物的主人!」

    兩個人坐在露天的小桌子上吃麻辣燙和燒烤,雙方殷勤的問:「你這些夠了嗎?吃不吃的飽?要不要我再給你拿一點?這個烤脆骨真的很好吃的,要不要來一串嘗嘗?」像主人在招待客人一樣。吃完後,在老闆詫異的眼光下,各自付帳。

    走到半路上,林晴川通常會說:「喂,我想吃雪糕,你請我吧。」趙蕭君開始不同意,不過最後都會被她磨的不得不點頭,於是說:「好吧,請你是可以,但是只能是一塊錢的雪糕。」而林晴川偏偏又老是吃一種表面上塗了薄薄一層巧克力的雪糕,名字叫「巧樂滋」,價錢是一塊五。最後的結果是趙蕭君出兩塊錢,林晴川出五毛錢,因為趙蕭君自己也要吃一根「伊利」的奶油雪糕,正好一塊錢。林晴川吃雪糕不是咬著吃,而是從上到下舔著吃。趙蕭君每次都嫌惡的說:「你怎麼像狗一樣!」林晴川振振有辭:「我是怕滴到手上,黏糊糊的多難受!」每次都不改。趙蕭君作出噁心的樣子,說:「下次打死都不吃你的東西了!」可是轉個身就忘了,照樣和她搶東西吃。甚至心情好的時候兩個人同吃一根雪糕,只不過她總是先吃,要吃沒有動過的那部分。以至於後來,林晴川每次吃雪糕之前都會問一句:「你要不要先咬一口?」直到確認趙蕭君不吃後,才開始吸吮。

    第 6 章

    大二暑假,趙蕭君提前回校。林晴川從家裡打電話過來:「怎麼那麼早返校?不是還有半個來月麼?」趙蕭君扯住電話線繞圈圈,說:「無聊唄!」林晴川翻白眼:「你一個人待宿舍就不無聊?」趙蕭君悶聲說:「也無聊呀!你什麼時候過來?」林晴川嘆氣說:「家裡出了什麼事?」趙蕭君半晌才說:「能有什麼事!你早些過來吧。」林晴川在那邊嘆氣:「我怎麼就攤上你這麼一個人。再說吧,待家裡多舒服。要空調有空調,要冰箱有冰箱。」趙蕭君「餵」了一聲,說:「你就這麼沒義氣!」林晴川捂住嘴巴,打了個噴嚏,說:「我本來就沒有義氣。再說吧,再說吧。你自己待宿舍猛吃猛睡猛長吧。」趙蕭君罵:「去死吧!」

    剛放下電話,鈴聲又響了,趙蕭君以為她回心轉意,立刻拿起來,問:「你決定什麼時候過來?」半晌,一聲低沉的聲音傳過來:「你怎麼知道我要去你那兒?」趙蕭君愣了一下,覺得聲音有些熟悉,腦際一道靈光,覺得真是不可思議,隔了這麼久,竟然還記得這個聲音。試探性的問:「陳喬其?」陳喬其「恩」了一聲,低低沉沉的聲音似乎有些緊張。趙蕭君忽然想起以前的種種,歷歷在目,瞬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半天,陳喬其才說:「我在你學校門口。」這句話簡直像個炸彈,炸的趙蕭君魂飛魄散,語無倫次的連聲問:「你怎麼在這裡?」陳喬其不耐煩的說:「你先過來,我在你學校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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