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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58:11 作者: 李李翔
    不一會兒,錢美芹回來的時候每人帶了一杯果汁。趙蕭君拉住陳喬其的手,緊緊纂住,生怕他突然間又不見了。陳喬其晃了晃,沒有甩開。對趙蕭君剛才的那個眼神,還有些餘悸,難得沒有向往常那樣死命掙脫。錢美芹看在眼裡,有些驚奇。晚上無事的時候,對陳念先笑著說了。陳念先也笑說:「看來喬其倒聽蕭君的話,大概都是小孩子,比較說的來。」又嘆氣說:「現在的小孩子都是獨生子女,孤苦伶仃的,喬其生冷古怪的性子說不定就是這麼來的。我們不得空,不能整天陪著他,有蕭君陪他倒不錯。」

    錢美芹想了想說:「那讓蕭君就這麼住下來怎麼樣?先這麼過幾年,到時候再說。她母親大概不會不同意。」陳念先一直都有這個意思,只是不好說出來。他聽人說趙蕭君母親近來景況不怎麼好,再組織的家庭也有些複雜。所以趙蕭君才會一直跟著姜老太太過活。現在妻子既然主動開了口,哪裡有不答應的道理。陳念先對姜老太太十分尊敬,這裡面有一段塵封的陳年往事。

    陳念先是認識趙蕭君母親的,打電話和她說了這回事。她嘆了口氣,特意打電話過來叮囑女兒要聽陳叔叔,陳阿姨的話。趙蕭君對母親原本就生疏,隔了這幾年,也沒有什麼話好說,末了只是低聲問:「那你還要不要我了?」她母親在那頭愣了許久,最後說:「蕭蕭!你放心,你先住著。等過兩年,媽媽一定將你接回來。」趙蕭君從頭至尾沒有叫一聲媽媽,心裡不是不責怪她母親的。那個時候她母親正煩惱的焦頭爛額。將女兒寄放在別人家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她也有許多的無奈。於是趙蕭君就真的在陳家長住了下來。

    趙蕭君接完母親的電話回到自己的房間,燈也不開,愣愣的坐在黑暗裡。母親依舊叫她「蕭蕭」,她只記得這一句。而這裡的人只會叫她蕭君。她的記憶較常人早的多,許多小事記得一清二楚。她甚至還記得父親的樣子。父親反手扶住她騎在肩上四處轉悠,給她買棉花糖吃。就是路攤上用油膩膩的機器,撒一把白糖進去,炸出來雪白蓬鬆的那種棉花糖。用一根細細的木棒慢慢轉圈,不一會兒就有一大捧,比小小的蕭君頭還大。蕭君記得每一個細節,那是她關於父親的全部。而她父親在她三歲就去世了。隨後便跟著外婆。蕭君沒有繼續往下想。記憶「咔」的一聲打住了。她站起來去開燈。

    陳念先聯繫了附近的一所學校,趙蕭君插班進去,她下半年就該上小學五年級了。而陳喬其就在她學校旁邊一所私人幼兒園上學。陳念先夫婦日常都很忙,有許多應酬,經常要出差。偌大的庭院越發顯得靜。趙蕭君十一歲生日就在忙碌的開學中悄無聲息的過去了。

    新的學期新的同學,趙蕭君比往常更加沉靜。短短一個暑假,她的生活翻天覆地,天上人間,惟有沉默以對。放學後照例彎到附近的「美佛」幼兒園接陳喬其一起回家。站在外面等的時候,正好看到教師裡面亂紛紛,鬧的不行。陳喬其伸手將一個小女孩用力推在地上,小女孩大聲哭起來,眾人「哇」的四散開來,大聲指責。陳喬其站在那裡瞪眼看著,右手拼命擦臉。立在眾多小孩間,是最高的一個。小女孩哭的一張小臉滿是淚水,難怪其他小孩紛紛責怪他。

    趙蕭君連忙走過去拉住陳喬其,責備說:「陳喬其!」年輕的女老師聽到聲音連忙趕過來,問怎麼回事。圍觀的小孩七嘴八舌說起來。聽了半天才明白,那個小女孩為表示感謝親了陳喬其一下,陳喬其發怒,便將她推倒在地上。女老師哄了好半天才止住小女孩的哭聲。忍住笑意,轉頭沉聲說:「陳喬其,你怎麼欺負同學呢!還是女同學。這是不對的知不知道!」陳喬其還一臉不屑的樣子,連著趙蕭君也受了一頓教育。

    兩個人慢慢往回走的時候,趙蕭君想起來就笑,於是問:「那小女孩為什麼親你?」陳喬其「哼」了一聲,沒有回答。趙蕭君又說:「你用不著將她推倒吧?」陳喬其悶聲說:「她活該。」趙蕭君看著他笑,又問:「她親你有什麼不好?別人求都求不來呢。」陳喬其將臉撇過去,說:「我不喜歡她。」趙蕭君仍舊興致盎然的問:「她怎麼親你的?」轉頭看他沒有跟上來,眼睛冷冷的看著自己。於是走回去,彎腰問:「怎麼了?」陳喬其突然掂起腳尖,軟軟的嘴唇在她臉上擦了一下,轉過頭去酷酷的說:「這樣親的。」趙蕭君嚇了一跳,捂住臉瞪眼看他,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受了驚嚇,倒也沒有其他的想法。半晌說:「滿臉口水,髒死了!」掏出紙巾用力擦臉。不再管他,兀自往前面走。

    晚上吃飯的時候,陳喬其忽然說他不再去幼兒園上課,要跟著趙蕭君去念小學。陳念先停下筷子看著他,說:「你年紀太小,明年再去。」第二天陳喬其怎麼都不肯去上課。陳念先要打,他站在那裡不閃不避,挺著脊背,眼神倔強。錢美芹問他為什麼非要上小學。他說他不喜歡幼兒園,而且趙蕭君已經上五年級了,所以他要上小學。

    陳念先聽了又氣又笑。錢美芹在一旁說:「再過些時候,喬其就六歲了。上小學也沒有關係。你看他鬧成這樣,還是送他進去吧。」陳念先皺眉說:「這都開學一個來月了,再說這么小跟的上嗎?」錢美芹說:「這小祖宗非要去,有什麼辦法。你送他進去吧。要念書總是好事。」陳念先忽然笑起來,說:「這孩子突然吵著要上學,還真嚇了我一跳。非要進去的話,還得找校長說一說情。真是,早些說可不省事多了。」由於陳喬其還沒有到入學年齡,再說又是中途插班進去的,陳家頗花了些錢才將他送進小學的大門。

    於是陳喬其和趙蕭君便在一間學校念書,同進同出,倒省了不少事情。

    第 3 章

    天氣漸漸轉涼,霜繁葉降,僅剩的幾片枯葉打著旋晃悠悠的掉下來,將落未落之際,一陣風起,又飄向遠處。趙蕭君緊走幾步,看見靜靜躺在枯黃的糙叢間的落葉,淺紅的樹葉有幾處被蟲蛀過的痕跡,鑲著烏黑的花邊,脈絡清晰可見。她拾起這片葉子,色彩斑斕,夾雜的紅與黑會說話,正對她明眸凝視。她知道這是病葉,莫明的心生憐惜,於是揀起來夾在語文課本里。

    晚上打開課本的時候,陳喬其坐在一旁拾起落在玻璃桌的枯葉,看了看,問:「你要這個做什麼?很難看。」趙蕭君探出身子,想要搶過來,說:「沒什麼。還我。」陳喬其拿在手裡對著燈光看了一會兒,然後說:「這是什麼葉子?」趙蕭君說不知道。然後遲疑的說:「不知道是不是紅葉。」陳喬其歪著身子蹭過來,說:「你教我念這段話,明天要朗誦。」趙蕭君拿過他的課本,看了一眼,問:「你們拼音學完了?」陳喬其懶洋洋的催她念。趙蕭君果然念起來:「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片片飛----香山紅葉紅滿天。」回頭打了一下他,說:「你不跟著念?」陳喬其斜斜坐著,問:「香山是哪裡?」趙蕭君將課本扔給他,說:「香山大概在北京----你既然不念,那我回去睡覺了。」

    陳喬其將手中把玩的枯葉夾在自己的課本里,隨口說:「香山有很多紅葉?」趙蕭君頭也不抬的說:「你沒聽見書上說----香山紅葉紅滿天!」陳喬其忽然說:「我們去北京吧。」趙蕭君瞪他,說:「那你自己去吧。」陳喬其用手扳過她的臉,認真看著她,說:「我們一起去!」雙眼流光溢彩,隱隱地有一種執著。趙蕭君狠狠揮開他的手,漫不經心的敷衍:「好,好,好。」然後站起來,開始收拾桌子上的課本。陳喬其在後面扯住她,說:「你要記得。」趙蕭君粗聲粗氣的說:「睡覺了。你今天怎麼這麼多話!」

    大雪紛飛的時候,趙蕭君立在學校的廊檐下,雙手插在褲兜里,抬頭看垂垂掉落的雪花,一點一點覆蓋在地上,似乎沒有重量,晶瑩滋潤,清冷美艷。伸出右手,指尖一片冰涼。一片大大的雪花好一會兒才在她手指上融化消失。所有人都因為難得的大雪興奮不已。她的同學們都在雪地里玩的不亦樂乎,雪球你來我往,熱鬧非凡。有一個女同學走過來,問:「趙蕭君,你不去玩雪?」趙蕭君搖了搖頭,輕聲說:「你不去?」她撮了撮手說:「媽媽說我身體不好,不讓我玩。」

    趙蕭君記起來這個女同學似乎經常請病假。她「哦」了一聲,然後走進教室。她也跟著走了進來,歪著頭說:「趙蕭君,你好像很不喜歡說話。」趙蕭君說:「沒有呀。」她說:「怎麼沒有,你都不怎麼和大家來往。」大概因為大家都出去打雪仗,十分無聊的緣故,她跟著走過來,繼續說:「你總是一個人坐在座位上,下課也不出去玩。」趙蕭君走回自己的座位,看了她一眼,坐下來,不知道該說什麼,幸虧上課的鈴聲響起來,打斷了她的尷尬。她抬頭看向窗外,思緒有些飄遠。在同學的眼中,趙蕭君極其安靜,連老師給她的評語也是「性格內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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