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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54:32 作者: 酥脆餅乾
    融寒對他「請」自己做晶片手術的方式猶記在心,不再耽擱地上了車。

    還沒坐穩, 忽然斯年湊了過來, 她一霎間有些僵硬, 緊靠在座椅背上一動不動。

    斯年向她伸出了手, 橫過她的胸前,車內的空間變得狹小,氣氛似乎也膠著起來。

    她像是被圈住無法動彈,手指下意識按開了窗戶。

    清冷的空氣吹進來,他卻只是幫她扣好了安全帶,在她耳邊留了聲輕笑。

    「坐穩了。」

    黃色的超/失重減壓裝置燈亮了起來。下一瞬,融寒的視野倏然一變,懸浮車已經飛在了半空中。

    廢墟之城盡在眼下,曾經傲立江邊的摩天高樓被甩在身後。

    懸浮車曾是超級富豪的標誌,除了政府、軍隊和公共運輸,很少有私人能夠拿到城市空中交通的許可證,和絕大多數人一樣,融寒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奢侈的兜風。

    她新奇地倚在窗邊,摘了墨鏡,將不斷吹亂的頭髮拂過耳後。斯年的聲音在風中響起,聲調不大,她沒有聽清,問道:「你說什麼?」

    頓了頓,斯年再次問道:「那個人是誰?」

    「……什麼人?」融寒不明所以地轉過頭,以目光詢問。

    斯年直視前方,沒有看她:「在研究院時,擋在你面前的男人。」

    他提起陸初辰,居然還刻意用了性別意識將他們劃分開。融寒想,是從什麼時候起,他能夠感受到人類的性別意識了呢?在巴黎的時候,他可是嘲笑過她的性別意識的。她失笑道:「都過去這麼久了啊。」

    斯年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固執地問:「他是誰?」

    融寒不知道他想聽什麼樣的答案,便斟酌了一下:「……我的心理醫生,也是朋友。」

    朋友……嗎?斯年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短促音節。他沒有過「朋友」,也不知道來自朋友的關心到底應該是怎樣的。他想說「離那人遠點」,可話到嘴邊又總是攔回去,因為這要求很沒有道理。

    在她面前說話,似乎越來越困難,需要斟詞酌句了。可只聽到這點解釋又不夠,他追問:「他是什麼樣的人?」

    融寒的目光虛虛落在窗外,認真地思考起陸初辰。

    往外面看去,可以看見他們正飛過城市的上空,已經看不見蜿蜒的江面。

    「他是個……」她有些語塞,她可以用一句話概括家裡的AI管家、顧念的AI偶像,它們的性情特徵是那樣的鮮明和標籤化,優雅、溫柔、活潑、傲嬌、毒舌、面癱……但人的複雜卻無法用簡短的話語來概括。「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放棄希望,最被人們需要的人吧。」

    想來想去,她也只能這樣表述。

    「以他的家世,其實可以不用從事心理醫生這麼辛苦的職業……像這種懸浮車,對他而言應該是很常見的。但他卻選擇了這個工作,我想他或許是有什麼執念。」

    「他內心像是有精密的標尺,雖然待人禮貌溫和,但原則性很強。當然並不是說他不懂變通。這樣的人既不會被人欺負索取,也不會對身邊人偏袒私心,足夠讓人信任……對了,《理想國》!還記得柏拉圖的理想國描述的國王嗎?」

    懸浮車在風中猛地顛簸了一下。

    斯年口吻透著寒意,神色也冷淡:「在你心裡,他這麼完美?」

    「完美?我不覺得呢。」

    這句話,讓周圍的氣壓稍微回升了些。

    「如果不是在理想國,那這樣的國王……超人的智慧與知識,沒有私心和**的完美品德……這樣的人註定是孤獨的。沒有人類能忍受得了這樣的人成為自己的朋友或親人。國王就會像太陽,永遠只是付出,權力對於他們而言是用以奉獻的工具。那這樣對國王而言不公平吧?所以,讓一個完美的人作為領袖,就等於被社會壓榨。這不是完美,這很可怕。」

    「你在替他擔心?」

    「……」融寒嘆了口氣,為什麼斯年在陸初辰的問題上總是咄咄逼人。

    他淡漠道:「理想社會不存在的。你們能改造社會,卻無法改造人性。」

    融寒沒有反駁。她看向窗外,隔了一會兒才道:「我想,人們研究超級人工智慧,也許是寄希望於人工智慧的管理,造出烏托邦的國王來統治人類,締造一個公平的理想世界吧。」

    斯年問:「那,對這個人工智慧而言,公平嗎?」

    融寒窒了窒:「……我不知道。」

    矽基生命和碳基生命之間,到底有沒有「公平」可言,人類吵了一百年也沒有定論。人工智慧需要什麼公平呢?那鐮刀、斧頭、家具需要公平嗎?

    沒法評論這些想法孰是孰非。

    她隔著窗戶往外看去,懸浮車正向著軍械庫所在的西邊郊區而去,星羅棋布的湖泊盡現於眼底。

    這裡是遠離市區的植物園山,山下就是軍火庫。

    為了方便武器押運和機器人進出,山道修成了盤山狀,幾節邊沿防護欄孤零零矗立著,顯得凌亂又狼藉。山上的植被草皮已經被飛彈衝擊波撕開了大半,露出光禿禿灰濛濛的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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