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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53:44 作者: 司馬蘭闌
月楹把脈,「這位姐姐近來睡眠可好?」她臉上妝粉太重,月楹無法從面容獲得更多信息。
綠衣女子愣了愣,「卻有些多夢。」
月楹道,「爪甲不華,肌肉跳動,口中還有怪味?」
綠衣女子捂住口鼻,也不知何時開始她口中確實有股味道,平日裡見客時都口服香丸,即便如此還是有些客人嫌棄。
「岳大夫,能治好嗎?」琴韻輕聲問,語氣已經沒了玩笑的心思。
月楹笑道,「當然可以。此乃肝之陰血虧損,連藥都不用吃,多喝些酸棗仁湯便可。」
琴韻謝過月楹。
月楹淡聲道,「下一位。」
琴韻是個刺頭,姑娘們見月楹連她也搞定了,都對月楹有了幾分看重,自覺排成了隊伍。
刨去不在瓊樓的,總共三十多個姑娘,有大病的沒有,有小毛病倒是有不少。
月楹一一給她們開了藥,末尾時對眾位姑娘道,「姐姐們,往後我來看診之際還望不要塗脂抹粉,以免我診斷有誤。」
一個個臉都那麼白,還有香粉胭脂,太干擾她看病了。
鄭媽媽高聲道,「都聽明白了沒有?」
姑娘們紛紛應聲。
月楹收拾起了東西,又問了句,「可還有人沒來嗎?」
人群中有人道,「晚玉還沒下來,昨兒她陪趙公子到深夜,許是睏倦還沒起。」
「快去把她叫起來,哪好讓人家大夫等人的。」鄭媽媽沒說兩句就要發怒。
月楹一個眼神,鄭媽媽想起醫囑來,閉上了嘴。
月楹道,「無妨,晚玉姑娘累了,我上門去就是。」
這個時辰瓊樓沒有客人,她也沒什麼不方便的。這些姑娘也都是苦命女子,鄭媽媽方才這行為放現代就是打工人加班到深夜,第二天還被老闆催著起床。
琴韻正好住在晚玉的隔壁,「岳大夫,我帶你過去。」
月楹點頭道謝,跟著琴韻上了三樓。
月楹好奇道,「三層的裝飾似乎與二層不同?」
「岳大夫沒來過瓊樓吧?」琴韻笑道,「我真是糊塗了,岳大夫您一個姑娘怎會去青樓。」
月楹搖頭,「沒有。」
琴韻耐心給她講起青樓的規矩來,「這二層住的姐妹都是無甚出色的,能上三層的都是有本事的。」
青樓里的姑娘也分三六九等,頭牌受到的待遇與普通姑娘自然不同。琴韻與晚玉都有一技傍身,琴韻擅棋,晚玉擅詩,都是瓊樓里有些名氣的姑娘,賺的花紅也多。
琴韻一身簡單開胸裝,胸前一隻赤蝶展翅欲飛,行走之間自有一股風流態度,叫人見之難忘,有技藝還不行,皮相也是極重要的。
月楹上到三層,看見最裡間門口的花草有些與眾不同多看了兩眼,琴韻也看到她的視線,解釋了句,「那是花魁娘子的房間。她出門去了,不在瓊樓。」
月楹挑了挑眉,花魁娘子,不知是怎樣的絕色?
「就是這間了,岳大夫自己敲門吧。」琴韻打了個哈欠,「趁著還有功夫,再休息會兒。」
月楹感嘆了句,幹這行,也不容易啊!
月楹抬手敲了幾下門,屋裡柔柔地傳來一聲詢問,「誰呀?」
月楹道:「我是媽媽請來給姑娘們請脈的大夫。」
然後是一陣起床穿鞋的聲音,門吱呀一聲開了。
「請……」來開門的姑娘看見外面的人,想說的話瞬間都堵在了嗓子眼。
「是你!」
「你怎麼在這?」
兩個姑娘面對面,同時發出了驚呼。
晚玉的疲倦一掃而空,眉眼彎起,「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你。」她熱切的挽著月楹的胳膊。
月楹也沒想到在這裡見到熟人,晚玉是她在牙行認識的。那是京城最大的牙行,不僅賣丫鬟,也賣妓人,還有戴罪的官眷。
月楹認識晚玉的時候,她還姓宋,在牙行昏暗的屋子裡面,不吃不喝,發了高燒。
牙婆花了大價錢把她買來,當然不想吃虧,請了大夫來醫治。但宋晚玉已經沒有了求生的意志,她知道,她是官奴,又有才情,等待她的一定是青樓楚館。
宋晚玉本是戶部尚書千金,金尊玉貴,卻因父親貪污獲罪,連坐之罪,誰也逃不脫,偌大一個家倒了,父親被砍頭,家中女眷悉數被賣,十歲以上男丁發配。
宋晚玉一夜從天堂到了地獄,她自知父親做錯了事,她淪落至此也沒什麼好指責的,但讓她去青樓,她的驕傲不允許,寧死不想受辱。
那時的宋晚玉一心求死,是月楹救了她。
彼時的月楹剛穿過來不久,聽見牙婆在為宋晚玉的事情煩惱,便自告奮勇,她是重新活過來的人,最見不得有人糟踐自己的性命。
她生病時為了活下來吃了多少的苦頭,好容易才活過來,如今遇見個不想活的,覺得宋晚玉分外奢侈。
月楹把不願意喝藥的宋晚玉救了回來,宋晚玉不但不感激,還怨懟道,「為何不讓我死?」
月楹淡淡道,「死很容易,活著才艱難,為什麼想死?」
宋晚玉了無生氣,「不想進青樓,想清清白白的去死。」
「青樓又如何,不都是憑本事吃飯嗎?」
「你不懂。」宋晚玉的眼睛沒有神采。
月楹問道,「死去的人會得解脫,徒留活著的人傷悲,你沒有牽掛的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