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頁
2023-09-24 04:53:44 作者: 司馬蘭闌
「繼續說。」蕭沂一聽就知道她又在瞎編,但看她抓耳撓腮,是他的樂趣。
「啊?」月楹摩挲著下巴,「相書是許久前看得了,有些記不太清了,您容我想想。」
月楹正想著該怎麼編下去之際,馬車突然停下。
只聽「撲通」一聲,緊接著有人喊道,「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啊!」
月楹掀開簾,燕風稟報導,「有個書生掉下去了。」馬車正要過橋,因有人跳河,本就擁擠的橋面擁滿了人,寸步難行。
又一聲高喝,「救上來了,救上來了!快送醫館啊!」
這書生運氣不錯,跳下去時下面正好有一艘畫舫經過,立即就有人將人撈了上來。
月楹聞言坐不住了,看了眼蕭沂。
兩人目光相接,蕭沂不假思索,「去吧。」
「是。」月楹應聲,隨即跳下馬車,一路擠開人群,「讓讓,我是大夫。」
河岸上有人在給書生施救,只是不得要領,書生沒一點反應。
月楹小跑過去,只見書生渾身濕透,額發遮掩了面容,狼狽不堪。
「我是大夫,大哥您讓一讓。」
施救的漢子看了她一眼,「小丫頭是大夫?」
氣管進水是爭分奪秒的事情,月楹懶得與他詳細解釋,拔高聲音道,「大哥快讓一讓!」
月楹一臉焦急,生怕錯過救治時間,燕風突然出現,一把拉走了漢子。
月楹立馬占據最佳位置,開始胸外按壓,心中默念1001,1002……
每按一下都用盡了全身力氣,不一會兒額頭便出現了細汗。
「姑娘,你這是要把人按死啊!」
「這力道,嘖嘖……」
「小姑娘逞什麼強!」
有人上來想拉月楹,都被燕風擋住。
蕭沂走到她身邊,「你繼續,其餘諸事有我。」
「嗯。」月楹忽略耳邊的聲音,繼續按照自己的節奏按壓著,又做完一組,這書生終於從喉間嘔出一口水來。
「活了!」
「真的醒了,這姑娘是神醫啊!」
書生悠悠轉醒,只覺胸口疼得厲害。
方才救人的漢子道,「小兄弟,是這位姑娘和船夫救了你,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哪知這位書生全然沒有感激之情,反而一臉怨恨。
「你們救我做什麼!讓我乾乾淨淨去了,世道艱難,竟連死也死不了嗎?」
書生看著是及冠的年紀,說著竟當眾落下男兒淚,「我活著還有何用!」
那老任的船夫道,「早知你不是失足落水,就不救你了!晦氣!」
圍著的眾人也都紛紛散開,活不下去的投河之人比比皆是,沒什麼好看的。
月楹對這種蔑視生命的人十分鄙夷,「你堂堂七尺男兒,又沒斷胳膊斷腿,怎麼就活不下去了!」
書生沒有說話,只動手撩開了額發,「姑娘,你看。」
月楹朝他額頭看去,睜大了眼,他額頭上,竟有個銅板大小的包!
「我名羅致,是今歲的趕考學子,寒窗苦讀十年,好不容易才能來京城參加春闈,卻在趕考的途中額頭上生出了這個東西。」
面容有損者不得科考,這是自古的規定。
「這東西長哪裡不好,偏偏長在了頭上,我遍尋名醫,得知是個瘤子,於性命無礙,但開刀取瘤必會留疤。」
取不取都是一樣的結果,羅致回憶起讀書吃過的苦和父母受的罪,他除了讀書什麼都不會,不科考還能如何,頓覺人生無望,走到這橋頭,萬念俱灰,才想一死了之。
「糊塗!你尚有高堂,若真這麼死了,誰奉養他們!」月楹罵道。
冷風一吹,羅致濕透的身子打了個戰慄,提起父母,他眼神里有著哀痛,掩面痛哭起來,涕淚橫流。
月楹還不曾見過一個男子哭成這樣,「不科考你又不是殘廢,回鄉下教書,走街串巷賣力氣,只要豁得下臉面,總能有機會活下去,讀書人有傲氣,也不是你這樣的用法,遇上一點挫折就哭,你這樣的心理素質,即便當上了官,也不會是個好官!」
月楹罵了一連串才覺爽快。
羅致第一次被個姑娘罵得面紅耳赤,偏她說得還十分有道理,他一句都反駁不了。
「姑娘罵得對。」
若是名落孫山他還能安慰自己是努力過了,但就這樣回鄉,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啊!
月楹站起來問他,「可還想死?」
羅致良久無言,冰冷河水入喉時,他不是沒後悔過,窒息的感覺不好受,真的直面死亡時,他害怕了!
羅致渾身冰冷,定了定神,搖頭道,「不想。」這姑娘說的對,一死固然簡單,家中雙親又該如何,他怎忍心讓白髮人送黑髮人。
月楹露出個笑,「不想死就行,你這個瘤子,我能治,不留疤的那種。」
羅致抬頭望向他,拽住她的衣裙下擺,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姑娘說的……可是真的?」
月楹拍拍他的手背,「當然。」
「如何治,怎麼治?」
月楹緩緩道,「能治,但不是現在。七日後,你去城裡秋暉堂醫館找岳姑娘。」她還需要一些工具。
羅致叩謝,「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月楹受了他的禮,「快回去換衣服吧,記得喝些薑湯禦寒,不然我怕你沒等到我,反而因風寒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