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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是蔣一，真的是你呀，好久不見了，遇見你真太好了。」那位大胖子男人熱情地拉開院子的門，走了進來：「你不記得我了，小時候我們常一起玩，你和夕顏那會玩過家家結婚還是我主持的。」

    「哦，原來是你呀。」蔣一終於想起來了，他展開溫和的笑容：「真的好久不見了。」

    「是呀，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回來這裡，那年你和夕顏離家出走，我們再沒見過面，沒想到今天在這裡我們還能見面。這裡變了好多，原先住在這裡的人好多都搬走了。」

    「嗯。」這個胖子是個話嘮，蔣一隻是禮貌笑著。

    「你見到夕顏了嗎?」

    蔣一的心緊縮了一下，還沒開口說話，那個小時候的玩伴又自顧自說下去：「夕顏也真可憐，當年你們那樣一鬧，你沒回來，可夕顏就慘了，她受不了大家的指指點點，患上了憂鬱症。」

    「憂鬱症?」蔣一心在揪緊，吃驚心痛聽著這個詞。

    「是呀，其實早戀也沒什麼的，放到現在這個年代就是小事一樁，可當年真的……那時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是偷聽我媽和我爸私下說的，說夕顏從海南回來，就一直呆在家裡，她不敢出門，那些死八婆的嘴毒得很，我也特討厭那些人，好像一天不說人家是非就過不了日子，夕顏就是那樣被人說著，那些話可難聽了。後面我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夕顏自殺了，被搶救回來，大家傳的話就更難聽了，都說她是神經病，更加排斥她，不久她們一家就搬走了。」

    夕顏所在這個村落，民風很不好，鄰里之間會為了誰家的雞到哪家門口拉坨屎而對罵上三天，大胖子繼續說著，「我也不太懂事，只是聽大人說，知道的也不多，就是知道夕顏那幾年過得特悽慘，她可是我們當時那一群小朋友里最活潑最愛笑的。」大胖子嘆息著。

    她有憂鬱症，她有憂鬱症……蔣一雙耳頓時失聰，什麼再也聽不見，腦海循環重複著大胖子說的這句話，這句話他怎麼努力也消化不了，他不知道他的顏顏原來還經受了這麼一遭罪，一個曾經活潑愛鬧的人會活生生被逼成憂鬱症，這是得受了多少非人的排斥，而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他才是那個罪該萬死的人。

    這一切讓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塌了，他現在不知還有什麼臉去見她?他還能怎麼做才能讓夕顏原諒他?他從昨天半夜和大胖子分開後，就一直喝，喝到現在，他沒法去面對這一切，他不是愛酗酒的人，也比任何人都清楚，醉酒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可他就是想讓自己醉，要不他的心痛死了，痛得他無法去呼吸，他不知除了讓自己醉酒還能去做什麼：「對不起，顏顏，我不知道還有這些，你遭的是這樣的罪，你不原諒我是對的。」

    如果他不是又回到了兩人小時候住的地方，如果不是遇見了大胖子，他永遠也無法得知真相，現在終於知道顏顏為什麼不肯原諒自己，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如果知道會發生那樣的事，他當年拼了命也要回來護她周全。

    ☆、第 36 章

    夕顏從酒巴下班回租住的地方，一向不缺席的他今晚居然沒來，在台上唱歌時，目光總不由自主飄向那個固定位置，今晚他沒來，他是做什麼去了，是放棄了嗎?在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絕里，這麼快死心了嗎?她該高興不是嗎?人終於讓自己趕跑了，不敢來了，這一次又要多少年後才能再遇見?還會是十年嗎?……心神恍惚間幾次差點忘詞唱走調。

    她以身體不舒服向經理請假，提早回來了。每晚她回來，蔣一都會跟在身後，默默跟在她後面，直到她安全回家才離開，可今晚，她一直回頭，身後再沒那個熟悉的身影。她深嘆了一口氣，眼睛有了淚意，仍裝作很堅強望向漆黑的夜空，讓淚忍了回去。

    電梯門打開，走道里一陣濃烈的酒香味，好大的酒味，這是哪一個酒鬼喝醉了?在走道里留下這麼重的酒味。

    離家門口越近，酒味越重，她家的鐵門邊上正坐著一個男人，頭貼在門上，背對著她，腳邊還有不少的酒瓶，看樣子在她家門口喝了不少，都醉成這樣。夕顏跨過他，把門打開，他靠著門的頭也順著門的打開，「咚」摔在地板上。

    蔣一迷糊著吃力扶著門坐起來，手揉揉剛才和地面接觸的太陽穴，他看到很模糊的一團影子，是夕顏回來了，他讓自己笑了笑，向那團影子打招呼：「你回來了?」

    夕顏不客氣用腳踢了他兩腳，朝他吼：「醒了?醒了就滾出去。」

    「別趕我走，我頭暈。」他是真的很暈，酒意正上來，他醉得很，他還很大力拍拍自己的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可明顯是徒勞的。

    他挪著身子，搖搖晃晃扶著鞋櫃讓自己站起來，看不到夕顏瞪他的惡狠狠的目光，把門一腳踹過去，關上。

    他終於能進她家了，他滿意笑著，再「咚」重新摔回地板上，對著鞋櫃逕自說著話：「我喜歡你，顏顏，我喜歡你，顏顏……」

    夕顏看著這樣子表白的他，剎時兩眼通紅，鼻子發酸，他居然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穿的什麼衣服，什麼鞋子，什麼髮型，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不知為何，聽到這裡，她很感動，那年他們相見，她才三歲，他五歲，他居然記得，而她卻一點也記不起了，她完全記不起當初她見到他時的情景，也是的，當時她那么小，她怎麼記得?可他卻記得了，心像被什麼划過一樣撕裂般痛。

    他繼續叨著，他說她小時候那麼愛生氣，一哭總喜歡把他身上咬得青一塊紫一塊，老讓他傷痕累累，大熱天也不敢穿短袖，儘管如此，他也願意。

    他說他喜歡小時候的她生性浪漫，一年四季，只要是願意總要在雨里跑上半天，然後一回家就是他像老媽子一樣要為她煮薑湯，為她吹頭髮，勸她換衣服。

    他說他喜歡小時候在寒冬，她非要吃雪糕冰棒，他就得滿大街地去找，凍生病了，她會把他的手捂進她的小手裡，儘管一點溫暖也沒有，可他還是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他說十歲那年嚼糖果只剩最後一顆，兩個人都像幼兒園的小孩子一樣爭著吃，最後只好將一塊糖咬開兩半，一人吃一半，他喜歡那樣的溫馨。

    他說天很冷，她總喜歡把冰涼的小手伸他衣服里取暖，儘管他也冷，可她喜歡他就願意。

    他說最喜歡聽她喚他的名字，那聲音好好聽。他說好喜歡看她在笑，那笑容好美。

    他說他喜歡她有時溫馴如貓，有時又叛逆得像個野孩子。他說他喜歡看女人抽菸，卻不喜歡看到她那麼熟練地在酒巴抽著煙吐著煙圈。

    他說喜歡看舞池裡瘋狂的人們，但卻不願看到裡面有她的身影。

    他說喜歡看醉後的她是如此單純，熟睡得像個天使，但卻不喜歡她徹夜不歸在泡酒吧。更不喜歡她打扮得像只花蝴蝶,和別的男人頻頻約會,讓他擔心不已。

    他說喜歡看淡妝後的她如此溫柔大方，卻不喜歡濃妝後的她在聲色場所對別的男人拋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