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162】 這是我的宗旨

    宮殿。

    杜曼醒了已經兩天了，然而這兩天她不說話也不吃東西，只是呆呆的躺在那，任由小黎跟她說什麼她都像沒聽見似的一言不發。

    「小姐，您倒是跟我說句話啊，我知道您心裡難受，您哭出來也好一些，您這樣下去是會憋出病的。」

    杜曼呆呆的視線望著天花板，就像是一具驅殼一樣，一動不動。

    突然，房間的門被人拉開，小黎回頭，一怔，「老爺。」

    杜城走進來，看了杜曼一眼，小黎很有眼色的搬過來一把椅子。

    杜城坐在椅子上，看著悶不做聲的杜曼許久，他那被裴伊月打穿的手腕上纏著紗布，微涼的神色似乎跟以往毫無詫異。

    「小曼，你是不是還在想著甄千暖那小子？他為了自己活命把你扔下，難道這還不能讓你對他死心嗎？這麼多年來，你說你喜歡他，我從來都沒阻止過你，我承認我覬覦國王的位子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如果想要阻止你，有的是機會，我只是想讓你自己人情眼前的人，這種為了自己而放棄你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去愛。」

    杜曼放空的目光仿佛沒有聽到杜城的話，見她這樣，杜城默默的嘆了口氣，「小曼，我知道你還在怪我對你做的這些事，但你是我的女兒，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我如果不這麼對你，你有怎麼會看到甄千暖的真面目，他現在拋棄你了，你也應該放下了，為了一個自私的男人折磨自己，值得嗎？」

    無聲中，一滴淚從杜曼的眼角滑落，流進枕頭裡，靜悄悄的，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小姐，老爺說得對，他這麼對你，你乾脆忘了他吧，一個為了自己活命而拋棄你的男人，您何苦對他念念不忘，先不說他能不能跟您有福同享，現在就連有難同當都做不到，您傷成這樣，他卻扔下你，我都替您不值。」

    杜曼咬著嘴角，慢慢閉上眼睛，濕潤的眼角至此再也沒有幹過。

    杜城搖了搖頭，起身，「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想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誰，看到你受傷我也很心疼，但是沒辦法，我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讓你回來，否則按照那些人心狠的程度，他們一定會用你的安全來威脅我，到時候我不光是救不了你，很可能連我自己也陷入危機。」

    杜城走了，杜曼體內的藥效上來，她慢慢的睡著了。

    夢裡，她夢到的又是甄千暖扔下她的那一幕，她每每睡著，都會夢到。

    之前她只是心痛，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這次她除了心痛還那麼的恨。

    她恨，恨他們所有人。

    他們全都為了自己而放棄了她，儘管她承受了這麼多，儘管她甘願放棄一切也要跟他們走，最後他們還是為了活命扔下了她。

    再次睜開眼，床邊的人已經換成了杜夫人。

    「母親。」杜曼無力的開口。

    杜夫人坐在輪椅上，心疼的握著她的手，「孩子，讓你受苦了。」

    杜曼輕輕搖了搖頭，嘴角溢出一抹苦澀，「母親怎麼會在這？」

    杜夫人為難的低下頭，「抱歉，母親騙了你，你父親沒有在外養女人，也沒有對我做過哪些壞事，我的腿只是不小心弄傷的，並不嚴重。」

    聞言，杜曼動了下眉心，看向她的腿。

    杜夫人原以為她激動或者驚訝，可是看著她此刻的平靜，杜夫人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小曼，我和你父親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我明白，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

    你們，而不是你。

    杜城的那些話杜曼想了很久，她不願意相信他開槍打傷她是為他好，但是她母親的話讓她恍然，這一切也許真的只是他們為了她而想出的一個計謀。

    如果不把她逼入絕境，又怎麼會見識到甄家兄妹的冷血。

    「小曼，別怪你父親，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唯有努力的往上爬，才會比別人活的更好。」

    努力的往上爬嗎？

    可是她也曾努力過，努力的想要走近甄千暖的心裡，她以為他們認識這麼多年，就算他不愛她，多少也會有些情誼，可事實卻是，她的努力在他眼裡根本就是一文不值，他把她像垃圾一樣丟下，從頭到尾他都只是把她當做一個籌碼，從沒想過帶她離開。

    ——

    旅店的小院子裡有一張吊椅，裴伊月坐在上面晃晃蕩盪的打發時間，齊安從外面回來，正準備上樓，突然看見坐在吊椅上的人。

    「嗨，你回來了？」裴伊月懶懶散散的打著招呼。

    齊安走過來，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好奇她現在的隨意到底是真的還是裝出來的。

    「事情查怎麼樣了？」裴伊月問。

    「跟你想的一樣，今天杜夫人去了宮殿，這兩天杜家的傭人一直都在宮殿進進出出，一點都看不出來他們夫妻兩個有什麼問題，另外我打聽到杜城根本沒有小三，杜夫人的腿是戰亂的那段時間自己傷到的，並不嚴重。」

    裴伊月兩腳在地上輕蹬，吊椅繼續晃蕩，聽了齊安的話她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見她不說話，齊安嘶啞的嗓音再次開口，「你是怎麼知道杜夫人有問題的？」

    裴伊月垂著眼睫，懶洋洋的笑了一下，「她演技好，裝得像，我倒是沒看出什麼問題，只不過那天我去杜家的時候總是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後來仔細一想，他們家好像有點太整齊了，如果杜城真的想要棄糟糠，還放縱小三登門找茬把杜夫人傷的那麼重，家裡應該很亂才對，不可能所有東西都完好無損的擺放在原位。」

    「你又沒去過他們家。」

    聞言，裴伊月抬頭看了齊安一眼，「這需要我去嗎？他們家所有的陳設都是價格不菲，而且是成雙成對的，一眼看過去都是那麼的整齊整潔，這難道還不能說明他們家什麼都沒發生過？」

    聽她這麼說，似乎有點道理，但是齊安還是不太明白，「他們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謊話，這樣豈不是連杜曼也騙了？」

    裴伊月腳下用力一瞪，吊椅晃的高了一點，「沒錯，她就是為了騙杜曼，所以才這麼做的。」

    她越說齊安就越是不懂了。

    這次，沒等齊安在問什麼，裴伊月繼續說：「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沒有了期望，之後不管杜城在做什麼，杜曼都不會太失望，就好比杜城開槍打傷了她，因為她早已失望透頂，所以根本不會傷心，反之，她全心全意的相信了我們，但我們卻把他交給了杜城，現在的她應該恨透了我們吧。」

    齊安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從他的眼中可以看到那一瞬間的緊縮，「所以你的意思是……」

    齊安不懂，或者說他不敢相信。

    裴伊月淡淡嘆了口氣，「如果我沒猜錯，杜城做這一切都是故意的，包括親自開槍打傷杜曼，但是他應該沒想到杜曼會為了甄千暖多挨一槍，他做這麼多只是想把杜曼從我們的手裡要回去，也許他是怕我們會拿杜曼威脅他，也許他還有那麼一絲為人父的良知，總之，他成功了，雙管齊下。」

    「雙管齊下？」

    「沒錯，雙管齊下，就是因為杜城的最後一句話我才會想明白這一切，他要我們留下杜曼，或者選擇死在那，如果他真的不在乎杜曼，又何必給我們這個選擇的機會？他是想讓我們自己放棄杜曼，同時他這麼做的另外一個理由就是甄千暖選擇的理由。」

    齊安很想問甄千暖選擇的理由不就是放棄杜曼而保護他們嗎，可是看裴伊月的樣子，顯然不是。

    裴伊月沒有繼續往下說，也沒有給齊安繼續往下問的機會，「知不知道杜曼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好像是醒了。」

    裴伊月點了點頭，「醒了就好，只要她沒事，我們就可以安心的離開了。」

    ——

    甄千暖說他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遇到裴伊月，他說的沒錯，這的確是他的幸運。

    當齊安把這些事全都說出來之後，他們終於知道這些天裴伊月在這不聲不響的到底都做了什麼。

    甄千暖不過是把她撿了回去，而她回報的是一份煞費苦心。

    她明明可以置身事外，但是她偏偏把自己捲入這些事情當中，她明明可以應付的幫助他們，但她卻顧及了甄千暖所有的感覺。

    這就是她口中的報恩嗎？

    比起甄千暖因為好玩兒把她撿回來的「恩情」，她付出的他們又要拿什麼還呢？

    她做的越多，甄千寒就越是覺得無地自容，同時也不得不更加的佩服她。

    裴伊月並沒有覺得自己做的是多了不起的事，見他們一個個眼神怪異的看著她，裴伊月覺得渾身不舒服。

    她拉著白洛庭站起，「我先上樓了，你們慢慢聊。」

    見她要走，甄千寒急忙起身，「你為什麼要為我們做這麼多？」

    裴伊月停住腳步，回頭，「我再說一次，我不是為了你們，是因為甄千暖，得人恩果千年記，這是我的宗旨，另外，我是真心拿甄千暖當弟弟，他已經幾天沒有出門了，為了什麼大家心裡都清楚，如果不讓他知道杜曼好好的，就算我們真的離開了這，你覺得他能真正安心嗎？」

    甄千暖幾天沒有下樓，但是卻沒人知道他一個人在鬱悶什麼。

    甄千寒以為他是嚇到了，或者因為沒有救出父母在自責，可是聽了裴伊月的話，他完全不懂了。

    「杜曼的事跟小暖有什麼關係，小暖不是已經……」

    「他沒有！」

    甄千寒的話還沒說完，裴伊月瞬間凝下臉，冷聲打斷。

    裴伊月轉身看向甄千寒，「甄千暖沒有放棄杜曼，也沒有為了自己活命而把她丟下，你是他的哥哥，你應該了解他，他不是這樣的人。」

    甄千寒不解的看著她，那天他們所有人都清楚的聽見了甄千暖的話，是他放棄了黛杜曼離開的機會，是他開口他們才會那麼絕情的留下杜曼，現在裴伊月的這些話讓甄千寒無法理解，也沒辦法認同。

    回到房間，白洛庭關上門，看了一眼坐在床邊兀自嘆息的人。

    他走過去看著她，「你是怎麼知道甄千暖在想什麼的？」

    「我哪裡會知道他在想什麼，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就算我是蛔蟲好像也沒辦法窺探他的想法吧。」

    「那你是怎麼肯定他不是像甄千寒說的那樣？」

    聞言，裴伊月抬起頭，正色的眼中浮出了一抹同情，「從他的眼神，那天他說離開時對悲痛哀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