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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40:48 作者: 蒔文
果然,趨利避害, 人之天性。
「辛苦你了。」秦越接過拜帖, 揉了揉妹妹的腦袋。
秦安抿唇一笑, 又道:「我讓小哥給二哥寫了信, 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了。」
安林路去年來信的時候告訴他們, 他和梁大谷要去參軍了, 日後給他寫信, 就得寄往北疆了。
秦越得知此事,收拾了一堆自製的傷藥,連同信件一同給安林路寄了過去,還在信中再三叮囑,一切行動聽指揮,絕不可以冒然行動。
提及安林路,秦越忍不住想起另一個也曾在他家長住過的人——趙恩禾。
趙恩禾離開過,秦越便將他的真實身份告訴了雙胞胎。得知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小夥伴,竟然是那樣尊貴的身份,秦平一時有些茫然,倒是秦安卻是該幹嘛就幹嘛,只是後來也再也沒提過要給石頭寫信的事。
秦越也沒有勉強。青梅竹馬的情誼,留在記憶中即可,別的,勿要強求。
秦越翻看了手中的帖子,周將軍、劉大人、老族長、周掌柜等人都命人送來了賀禮,秦安已經著人回了禮,剩下的,秦越直接以專心備考為由,全都拒絕了。
接下去的日子,秦越繼續閉門謝客。眾人知道他要安心準備秋闈,也無人敢在這時候上門打擾。兄妹三人繼續過起了平靜的生活。
*
蘇城的六月,驕陽似火。
收到父親來信的那日,秦軒剛從夫子那裡回來,在太陽底下走了一段路,薄汗盈頰,可心裡卻是涼透了。
又是一年秋闈將至,白鷺書院又有一批考生即將踏上征途,可夫子卻偏偏只將他叫了過去,耐心叮囑,好言寬慰,要他莫要因為上一次的失敗而有所顧慮。
秦軒表面上謙遜應答,實則心中卻是羞惱不已。他知道,他是白鷺書院百餘年來唯一一個秋闈落榜生,是白鷺書院的恥辱。哪怕所有人都在安慰他,說上一次秋闈失利,是他運氣不好,而非實力不濟。
可秦軒也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剛來白鷺書院,他只能算是中下水平,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名落孫山。加上上一次的敗北,他更是一日不敢鬆懈。
這三年,他幾乎將所有能用的時間都用上,為的便是在這一次秋闈中斬獲一個好成績。
秦軒原以為,自己如此努力,老天定不會辜負有心人。可當他看到父親的來信時,這三年好不容易積攢的信心,在這一刻,化作了荒誕的無力感。
秦越竟然考中案首!
他的天資,遠勝自己。
這一點,秦軒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同樣的課文,他需回家誦讀數遍,而秦越只要看一眼,便可記個大概。
人人都說秦氏雙秀不相上下,可只有秦軒自己知道,為了維持與秦越相當的水準,他暗中付出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努力與汗水。
好不容易,他進了白鷺書院,成為了昔日同窗們口中高不可攀的存在。原以為他就此可以將秦越遠遠地甩在身後,卻沒想到,一次縣試,秦越就將自己這三年的努力變成了笑話,將他的尊嚴踩在地上摩擦。
秦軒眼前一陣晃悠,不知道是因為炎熱的夏日暑氣,還是因為秦越高中案首的現實。
父親在信中寫到的那一句話,像是針一樣扎進秦越的眼睛裡:前車之鑑,不可再犯。
這一次秋闈,他不能再輸了。他若是再失敗,秦越便會踩在他的頭上。一步輸,步步輸。再想追上去,難如登天。
等秦軒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手中的信紙已經被他捏作一團。秦軒木著臉,打開了桌上的書籍。可不知為何,那些字仿佛飄在空中一般,竟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這天晚上,秦軒又一次失眠了。
這已經不知道是他第幾次失眠了。這三年裡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整覺,可往日睡不著的時候,他想的往往是跟秋闈有關的一切,今夜他腦海中想的卻全部都是秦越。
案首,他怎麼會是案首呢?
在秦越失去記憶前,他已經荒廢了兩年多的時間,幾乎沒有去過學堂,每日流連賭坊,後來他家中又接連發生那麼大的變故。
一切的一切,都註定他不可能安下心來好好讀書。哪怕知道這三年守孝時間,秦越定然在用功讀書,可是以秦軒對他的了解,以秦越的天賦,沒有名師指點,他或許能夠勉強考中秀才,距離案首卻差之遠矣。
這一切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秦軒心中滿是不解。
可如今說什麼都已經晚了。他能夠做的,便是好好準備接下來的秋闈。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院試與府試結束後,便是三年一度的鄉試了。
此時的桃溪鎮上,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熱烈地恭祝著新鮮出爐的秀才們。
老族長府上,傳來一聲嚎啕大哭。
「我的天爺哎!」秦榕坐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無所顧忌地痛哭流涕,卻沒有一個人去阻止。
秦薦廉站在一旁,看著兒子鼻涕眼淚一大把,卻沒有如往常一樣出聲呵斥他沒規矩。
實在是不忍心啊。
雖說這兒子平時總是樂呵呵的,好似心寬體胖,可秦薦廉知道,他兒子心裡也有記掛——他考了一輩子都沒考上秀才,這是他一生都過不去的坎。
如今,兒子秦敏終於考上秀才,彌補了他一生的遺憾,他可不就高興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