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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40:48 作者: 蒔文
偏偏秦薦廉對他還要求格外嚴格。
越是這樣,秦榕便越是害怕念書。
這簡直就是一個惡性循環。
從十五歲開始考科舉,秦榕屢試屢敗,卻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嘗試。
他想讓他爹高興,想讓他爹誇他一句而已。
可是直到不惑之年,他還是沒能做到。
他就是個失敗者。
就連他兒子,都看不起他。
因為他蠢笨,因為他失敗,因為他唯唯諾諾,只會聽命行事。
既考不了功名,也支撐不起家業。
他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所以秦榕早已習慣了被支配。
在這個家裡,他爹說話比他管用也就罷了,就連他兒子說話,都比他好使。
秦榕心裡能好受嗎?
不好受。
可不好受也得受著!
誰讓他沒出息呢?
秦榕原本已經認命了,反正這輩子,他是考不取功名了,他爹早已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敏兒身上了,他在這個家裡,就安心做個寄生蟲,敏兒總不至於餓死他這個親爹。
可秦榕也是個男人,也有過意氣風發、熱血沸騰的年紀。
他窩囊,他不敢奢求太多,他就想在這個家裡,能夠自己痛痛快快地做主!
而今天,秦榕第一次做到了。
這心情,大約就跟考上秀才的心情差不多吧?
上了馬車後,秦榕激動地拉著秦越的手,想說什麼,卻又一時不知該如何說,只有那一雙眼睛,紅彤彤的,又強忍著不好意思落淚。
秦越略思索了幾秒,有些明白過來秦榕的心情。他是,自小就獨立,可他曾有個同學兼同事,三十好幾的年紀時,家裡依舊把他當孩子,就連跟他們偶爾聚餐,也要時不時打來電話。
他急於想要擺脫父母掌控的模樣,與秦榕幾乎一模一樣。
秦越雖明白了原因,卻不能說得如此直白。
「世叔是為老族長高興吧?您放心,只要老族長能夠控制住自己的飲食,日後定會漸漸康復。」
「是啊,是啊,我是為我爹高興呢。」秦榕聽到秦越的話,順勢給自己找了個台階,擦了擦眼角的淚,無比欣慰地看著秦越。
「越兒,若我爹的病情真有起色,你便是我們家的大恩人。」秦榕感慨道。
「這古籍記載,消渴症並非一兩日內便能見效的,您定要好好監督老族長。」秦越有些不放心,再次關照秦榕。
「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看好他的。」秦榕一口答應下來。
「我隱約記得,似乎還有一個藥方,但是一下有些記不太清,待我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後,親自寫了後再給老族長送去,到時再請別的大夫把把關,若沒問題,再給老族長服用。」秦越又道。
秦越自小便過目不忘,外公最愛做的事便是讓他背祖上傳下來的那些藥方。
秦越當下便能寫出那專治消渴症的法子,只是有些事欲速則不達,秦越不敢冒險。
「好的好的,你儘管寫,我到時候會再另找大夫診治的。」這話就是秦越不說,秦榕和秦薦廉也會做的。
秦越說不能吃什麼,他們興許還能信,畢竟是古籍記載,有所出處。
可他寫的藥方,是要入口的東西,是藥三分毒,哪能不在意呢?
秦越能夠自己說出這話,秦榕越發覺得這孩子又懂事又有分寸。
「越兒,真的是太謝謝你了。」秦榕真心實意道。
「世叔何必如此客氣?若不是有您和老族長,我如今過得不知是何日子呢。」說著,秦越故作嘆息了一聲。
秦榕當即便想起了他被賭館的人尋麻煩一事。
「那賭館的人還來找你麻煩嗎?」秦榕擔憂地問道。
秦越微微搖頭:「說好了每月還錢,他們暫時還未上過門。只是……」秦越發愁地擰眉,「到底是十五貫,也不知該還到何年何月。」
聽到這話,秦榕連忙從懷中摸出一個荷包,將裡面的碎銀都塞到秦越手中:「哎呦是我失禮了,你替我爹治病,哪能沒有診費。這些你先拿著,改日世叔我還有大禮送上。」
秦榕有些不好意思,他如今依舊每月靠著家中給的月銀過活,身上並沒有帶太多音量,如今倒是顯得十分囊中羞澀。
秦越看了一眼手中的碎銀,沒有客氣:「世叔,小侄就不跟您外道了。」
他繞了這麼大彎子,設法給老族長看病,可不就是為了掙錢,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應該的應該的,趕緊收好了。」秦榕見秦越落落大方地收了錢,越發喜歡他舒朗大方的心性。
「越兒,以你的聰慧,若能好好念書,日後成就定遠超你舅舅啊。」只是曾經偶然間看過的醫書,就能夠記得如此清楚,以小見大來說,這孩子,可比想像得還要聰慧。
秦越聞言,只淡然一笑:「讀書一事,只能日後再說了。而今,只想好好養大兩個弟妹。」
腳踏實地,友善弟妹,秦榕對他,更是喜愛。
待將秦越送到家後,秦榕便急急忙忙回了府里。
「爹,咱們忘記給越兒備禮了。」秦榕沒提自己那點碎銀子,只是提醒他爹合該好好謝過秦越。
秦薦廉平日手邊總能看到的點心如今也不見了,手裡只有一杯清茶。他抿了一口後,緩緩開口:「你著人準備一些糕點布匹,送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