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比我更上心

    歡顏點了點頭，眸中的笑意燦若繁花。謝安瀾自小沉穩，但此時心中也忍不住激動，「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歡顏以後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過日子了，不必擔心被誰給無意間碰到，看到她不想看到的，糾結該不該說的。

    她以後都不必再承受內心的糾結，像全天下這千千萬的普通人一樣，順其自然地過日子。

    這天晚上，吃過晚飯之後，歡顏和謝安瀾兩個人又為了這件事單獨小酌慶祝了一番，歡顏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好像把壓在肩膀上的擔子一下子都給卸下了一般。

    結果，第二天早上，兩個人都起晚了。康兒過來的時候，聽侍女說自己爹爹和娘親還在睡著，也懂事地沒有打擾，乖乖地跑去練晨功去了。

    裴風胥這陣子一直都有在陪著康兒練功，康兒剛開始沒多久，裴風胥就來了，看到康兒自己乖乖地練晨功，滿眼都是欣慰。

    康兒這樣的年紀，能這般勤奮懂事，也是少見。不過以定安王府在大順的特殊地位，康兒卻是不能懈怠。

    「好了，歇一會兒吧。」見康兒已經是滿頭大汗，裴風胥吩咐他停了下來，帶著他到一旁的涼亭里坐著歇息。

    「舅舅，那個姐姐又來看你了。」康兒剛剛坐下，便瞥到不遠處站著的一個身影。

    裴風胥聞言，輕輕拍了一下康兒的腦袋，「莫要胡言亂語。」

    心中卻有些無奈，眼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分明已經跟她言明，自己不打算娶妻了，可她還是……想起那天在翎兒的酒肆之中，她那樣維護自己，裴風胥察覺自己竟有些不忍心再對她說什麼無情的話。所以眼下，他也只能視而不見了。

    只見裴風胥的視線移到了康兒腰間繫著的攢心梅花絡上，笑著夸道：「這絡子打得好看。」

    其實他哪裡是真的在意這絡子好不好看，只是不想再接著方才的話接著往下說而已。

    康兒聞言卻是立刻高興地道：「是娘親親手給我打的，昨天才剛剛打好給我的，好看吧？」

    裴風胥笑著摸了摸那絡子，點頭道：「好看。」只是他的心裡難免還在想有關於杜芊茹的事情，摸著那絡子有些失神，竟是盯著看了許久。

    謝安瀾起床之後，陪著歡顏一起用了午膳，這才動身去皇宮。歡顏昏睡的這一年多的時間裡，謝安瀾什麼事都不理，日日守在歡顏的身邊，如今歡顏終於醒來，皇帝自然迫不及待要把手頭的一些大事交給他。雖然有那麼多的朝中大臣，但是能得皇上信任，而又有能力擔重任的也就只有謝安瀾一人而已。

    謝安瀾離開之後，歡顏便坐在書房裡看帳本，自己昏睡了這一年多，也不知道顧宣記的生意到底怎麼樣了，謝安瀾跟自己說生意還是跟以前一樣好，但是她得等看了帳本之後，心裡才會有數。

    正好最近她的身子也慢慢養回來了，看看帳本是沒什麼問題的。

    歡顏剛坐在書桌前翻看了幾頁帳本，就有外面的侍女進來通稟，說是那位杜小姐來見。

    因為那日在顧珏翎酒肆之中發生的事情，歡顏對這個杜芊茹印象不錯，所以立時就吩咐侍女請她進來。

    杜芊茹進來之後，看到歡顏面前攤開的似乎是一本帳冊，不由下意識地開口道：「世子妃懂的東西可真多。」語氣頗有些羨慕和感慨。

    自從認識這位世子妃之後，杜芊茹心中對官家閨閣小姐的印象已經完全顛覆了。她以前覺得像是她們這樣嬌滴滴的官家小姐實在是沒勁，手無縛雞之力，一輩子只能靠著男人的保護，除了揮霍和撒嬌之外，什麼本事都沒有，整天守著一大堆規矩，話都不能好好說，飯也不能好好吃，實在是假得很，累得很。

    但是眼下她已經知道，並非是所有的官家小姐都像她以前認為的那樣。而且自己以前也太小看官家小姐了，她們會的東西，怕是要比自己多得多。

    以前她覺得琴棋書畫這些東西根本就沒用，不過是為了附庸風雅罷了，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造福百姓。自己有一把劍，還可以懲強扶弱，為不公之人打抱不平。

    但是如今她明白了，一個官家的千金小姐要維持她的體面，比自己自幼習武輕鬆不了多少。要養成眼前這位世子妃這樣的氣度，也非一朝一夕能成。

    歡顏瞧著她神情中的失落，淡笑著道：「我就不懂得習武。以前跟著安瀾學過一陣兒，可是我太笨了，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若是世子妃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好啊，等我身子好一些了吧。」歡顏以前跟著謝安瀾習武，除了防身之外，更重要的是想要前身健體，也沒想到要有什麼造詣。況且，杜芊茹不可能在定安王府呆很久的，所以歡顏也並未將她的話放在心上，轉而問道：「杜小姐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我是想跟世子妃學著打絡子。」說著，她低頭看了一眼歡顏面前擺著的帳冊，又道：「若是世子妃沒有時間就算了，找別人教我也是一樣。」

    歡顏好奇地看著面前的杜芊茹，她突然來跟自己說這些，想必是有些緣由的，偏偏昨日自己才剛打好了一個絡子給了康兒，今天她就來跟自己說要跟自己學打絡子，難道就只是巧合？應該不是吧？

    「杜小姐怎麼忽然想要打絡子呢？是太無聊了嗎？」

    「不是，我是想送給裴公子。」杜芊茹倒也不隱瞞，既然這件事已經說開了，她覺得自己也沒什麼好隱藏的了，喜歡就是喜歡，幹什麼要遮遮掩掩？之前是因為自己以為他心裡有別的女人，才一直沒有開口表明心意。但是如今知道並不是自己想得那樣，自然也就沒有了顧忌。

    歡顏唇畔笑容明朗，自己還真是鮮少見到像杜芊茹這樣直白的女子。青青很多時候也是直來直往，但是在說到這種話的時候，也是難免害羞臉紅的，可是這杜芊茹說出來卻是一臉的認真，沒有絲毫害羞扭捏之意。

    「好啊，那……明天，明天吃過早飯之後你過來找我吧，今天我還有些事情。」

    左右風胥還要在這裡留一陣子，風胥不走的話，這位杜小姐肯定也不會先離開的。

    「好。那，多謝世子妃了。」

    接下來的幾天，杜芊茹一直在跟著歡顏學打絡子，每日不是在歡顏的房裡，就是在她自己的房裡，就連吃飯的時候都見不到人影。

    裴風胥自然是要找歡顏去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歡顏也十分直接地告訴他，杜芊茹找自己學著怎麼打絡子，其實是想要親手打一個送給他。

    裴風胥聽了，神情不免有些複雜。歡顏見狀，並未多說什麼，只是輕輕說了一句，「風胥，你該好好想一想了。」

    想一想，他對杜芊茹到底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想一想，為何他能允許杜芊茹纏著他這麼久。

    裴風胥抬眸看了歡顏一眼，沖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那我先回去了。」歡顏轉身回去自己房間。

    而裴風胥在原地站了良久，終於邁開步子去了杜芊茹的房中。

    杜芊茹自小接觸的都是刀槍劍戟，她可以耍得一手好刀槍，可是再女紅針織上卻絲毫沒有天分。在歡顏手中服服帖帖的線繩，到了她的手裡，卻怎麼都不肯聽話，沒一會兒就會弄得亂七八糟。

    杜芊茹這時才體會到那些官家小姐們的不容易，這簡直比讓她去殺個人還難。

    就在杜芊茹還在跟手裡的線繩作鬥爭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杜芊茹頭都沒抬，只揚聲道：「進來吧。」

    裴風胥推開房門，邁過門檻，緩緩走了進去，入眼便是杜芊茹低著頭皺著眉頭認真打絡子的樣子，她此時全神貫注，根本就沒有理會已經走進來的裴風胥。

    裴風胥緩緩走近，只見杜芊茹面前的桌子上已經放了好幾個半途而廢尚未打好的絡子，而她的床上、榻上，也擱了好幾個已經打好卻歪歪扭扭不成樣子的絡子。可見她這幾日為了打絡子沒少費工夫，但是結果嘛……卻並不盡如人意。

    「歇一歇吧。」裴風胥輕然開口。

    聽到是裴風胥的聲音，杜芊茹這才猛地抬起頭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只是這麼愣愣地看著他。

    「我聽歡顏說，你跟她學打絡子，是想要送我？」

    杜芊茹聞言避開他的視線點了點頭，她多怕他開口說不必了。

    可下一刻就聽裴風胥道：「不必了。」

    杜芊茹的一顆心不由往下沉。

    然而裴風胥的話還未說完，「我並不喜歡這些東西，何必浪費時間。」

    「你不喜歡？可是那天我看到你盯著小公子身上戴著的絡子看了好久。」而且很認真很入神的樣子，若是不喜歡，怎麼會全神貫注地看那麼久。

    裴風胥心中暗自失笑搖頭，旋即開口解釋道：「那是因為我當時在想別的事情。」

    「啊，那我……」又是自己誤會了。

    她還以為他很喜歡那個絡子，所以想要打個一模一樣的送給他，結果卻又是自己誤會了嗎？

    裴風胥看了看桌上幾個未完成的絡子，都是歪歪扭扭的，顯然是失敗了之後被她放棄了。「既然這麼難弄，你又何必堅持。」她是習武之人，不善此道，著實不容易。

    「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想要去成全你。」她的語氣很是誠懇，裴風胥稍愣了一下之後，淡淡笑了，「那之前你以為我喜歡歡顏的時候，為什麼不想著成全我？」

    「因為我以為……她對你不好，以為她在利用你。」她都嫁了人了，還吊著裴公子，這分明就是壞心，自己怎麼能讓裴公子跟這樣的女子在一起？

    「若是有一天我喜歡上旁的女子了呢？」

    杜芊茹緊緊捏了一下手中的未打完的絡子，沉默了片刻之後，她抬起頭看著裴風胥，眼神里是十分的認真，「若是那個女子是真心對你好，我就再也不纏著你，從此消失在你的面前。」

    「那你認為什麼樣子是真心對我好？」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有眼有心都能看得出來。」

    「那到時候我娶了別的女子，你不會傷心？不會不甘心？」

    「當然會，肯定會的。可是……只要你能過得好，我願意放手。」

    裴風胥定定地看著杜芊茹良久，然後突然站起身來，道：「我知道了。」

    說完便是轉身離去。杜芊茹此時也是站起身來，「不管你以後娶個什麼樣的女子，我都希望她對你能比我更上心，這樣……我也就心甘情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