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手段

    其實如今這樣林灼華已經很滿足了，眼下的狀況比她嫁進皇宮之前想像得要好上很多了。

    皇上對自己雖沒有多少男女之間的情愛，但對自己這個皇后也是頗多維護，雖然宮裡進了嬪妃，可皇上寵幸的次數也是寥寥，大多也都是歇在自己的宮裡的。

    而且皇上寵幸其他嬪妃的時候，大都是在她們不易受孕的日子。這種事情，一次兩次的巧合也就罷了，可次次都是如此，縱然再怎麼蠢，林灼華也能猜到這是皇上故意的了。

    自己還未生下皇長子，到底是個遺憾，若是別的嬪妃先生下了皇長子，自己這個皇后到底有些尷尬，皇上為自己著想的心，她能懂。

    所以儘管並不能得到皇上的深情，林灼華也很知足了。

    用了晚膳之後，嬤嬤將小公主抱了來，皇帝便是將她抱在懷中哄著玩兒了一會兒。

    對於皇帝來說，雖然林灼華生下的並不是一個皇子，但這畢竟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打從出生的時候，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父皇，並且深知皇家的親情淡薄，正因為如此，他才能願意花時間陪自己的女兒，希望能做一個好的父親，跟先皇完全不一樣的父親。

    林灼華坐在一旁為自己的女兒繡一方肚兜，抬眼之間就能看到靠在榻上哄著女兒玩耍的皇帝，平日裡慣常嚴肅的他，低頭哄著女兒的時候，滿臉的溫柔和耐心，嘴角時不時勾起寵溺的笑容，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林灼華看得出神，若是拋開其他的不去想，這般春風和暖的夜裡，自己坐在燈下為女兒繡肚兜，丈夫則歪在榻上陪女兒玩耍，該是何等的溫馨幸福。

    這瞬間，林灼華幾乎要忘掉自己皇后的身份，以及自己的丈夫是個一國之君的身份了。眉眼之間儘是溫柔。

    她的侍女綠倚在一旁看得很是感慨，幸虧當時小姐在最後一刻改變了主意，決定嫁進宮來，要不然哪裡有今日這般景象。小姐最後不過是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男子，一輩子就那麼慢慢熬過去罷了。

    只是偏有人要來打破這刻溫馨的氛圍。

    突然聽得外面傳來驚叫之聲，將林灼華的神智喚回，只是她一時忘了手上還捏著針線，被這麼一驚，手中一顫，針尖便是刺破了手指，血珠子立刻冒了出來，她下意識輕呼了一聲。

    皇帝抬頭看她，此時伺候在林灼華身邊的綠倚已經拿了帕子按住她手上的傷口。

    「流血了？」皇帝開口問道。

    林灼華微微搖了搖頭，「沒事，就是被外面的聲音嚇了一跳，不小心刺破了一點，一個小針眼兒罷了，沒什麼要緊的。」

    說罷，林灼華吩咐身邊的綠倚，「你去外面看看怎麼回事兒。」

    林灼華自入主中宮之後，對自己宮裡的一眾宮人都是要求極嚴。自己是後宮之主，一言一行都被人盯著，不僅自己不能出錯，自己宮裡伺候的人也不能出錯。若是下面的人犯了錯，一不小心就會被有心之人利用，重則，自己也被牽扯其中，加以陷害。輕則，也要被扣個治下不嚴的帽子。

    以她對宮中眾人要求極嚴的程度，應該不至於會在自己的寢宮之外傳出那樣的聲音，而且還是在皇帝在的時候，再加上這麼個時辰……

    該不會是出什麼事兒了吧？這麼想著，林灼華便是不由站起了身子。

    小公主許是也注意到了自己母后的不同尋常，不由轉過頭來盯著自己的母后看，而皇帝也是朝殿門口的方向看去。

    這個時辰，在殿外傳來驚叫之聲，的確很是異常，他也不由得坐直身子，等著看待會兒林灼華的侍女回來之後，會聽到怎麼樣的稟報。

    綠倚也沒敢在外面耽擱，出去問了幾句也趕緊回來了，微微低著頭的她，心裡藏著些許的擔憂。

    「發生什麼事了？」林灼華問這話的同時，還不由朝著外面看了一眼。

    「回皇后娘娘的話，是欣美人宮裡的人來傳話，說是欣美人用了晚膳之後突然頭暈眼花，還把吃的東西都給吐了出來，眼看著都要吐出血來了。欣美人宮裡的人唯恐出什麼事情，所以派人來請皇后娘娘過去看一眼。」

    「既是如此，那為何會傳來驚叫聲？」

    「只因……守在殿外的宮人讓前來報信的人等一等，待回稟皇后娘娘之後，再行回話，可是她等不及，這才……」

    恐怕她不是等不及回稟皇后娘娘，而是皇后娘娘知道了此事，卻壓著不肯告訴皇上。亦或者擔心皇后宮裡的人壓根兒就不會將此事稟報給皇后，所以才出此一招，想要驚動皇上罷了。

    林灼華及不可查地微皺了一下眉頭，隨即轉身看向皇帝，「既是如此嚴重，那臣妾陪皇上一起過去看看欣美人吧。」

    皇帝將窩在他懷中的女兒抱起來，並且吩咐道：「去把嬤嬤叫來，公主該休息了。」

    「是。」

    待嬤嬤前來把小公主給抱走之後，皇帝才對林灼華道：「走吧，去看看去。」

    語氣平平淡淡的，聽不出關心，也聽不出其他的什麼。

    兩個宮人走在前頭提著兩盞宮燈為皇帝和皇后照路，沒多久便是來到了欣美人的寢宮。

    雖然是剛剛吐過，可是房間裡沒有絲毫難聞的味道，反而是清香盈室。

    見著帝後兩個同來，伺候在殿內的一眾宮人連忙俯身行禮。

    林灼華跟著皇帝一起走進內殿，那欣美人正是散了長發半倚在床上，太醫已經到了，此時正搭著一張帕子在給欣美人請脈。

    林灼華自進來之時，就下意識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再看躺在床上的欣美人，眉柳細描，唇脂還泛著淺淺的光澤，這果真是一個剛剛吐得一塌糊塗的樣子嗎？

    若果真如那宮女所說，欣美人將吃的東西都吐盡，連血都要吐出來了，那肯定會是一副極狼狽的樣子，絕不會如同眼下這般，長發如瀑絲毫不亂，妝容精緻明艷動人。

    林灼華在心中暗自輕嘆一聲，她以為，在這次進宮的一批秀女里，屬這個欣美人最是單純，可誰知道，她竟也……

    林灼華不由得瞧瞧看了一眼皇帝的神色，她相信自己能看出來的東西，皇上肯定也已經看出來了。只是看出來是一回事兒，怎麼處置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闔宮上下都知道，在這一批進宮的秀女里，欣美人還是很得皇上的喜歡的，在她們這些之中，皇上寵幸次數最多的就是這個欣美人了，甚至超過了那兩個婕妤。

    正因為如此，林灼華才讓人多注意著這位欣美人，唯恐有人對她心生嫉妒，而做出什麼不妥的事情來。只是沒想到，她自己就先……

    林灼華看不懂皇帝的神色，他依舊還是跟平常一場，卸下了方才跟女兒玩耍時的輕鬆和溫柔，此時的他恢復了慣常的面無表情，看不出他究竟是何心情。

    林灼華暗暗定了心思，那就照著皇上的心思來吧，若是他假裝沒有注意到，那自己又何必故意拆穿，自己這個做皇后的，是要懂得適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欣美人如何了？」皇帝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半倚在床上的欣美人，便是開口問坐在床邊請脈的太醫。

    「回皇上的話，欣美人並無大礙，許是吃壞了東西，引得脾胃不調。好好調養調養也就無事了。」

    在宮中當差的太醫向來如此，這種爭寵的手段他們看得多了，畢竟這後宮之中的事情，他們不好涉足，一般這種情況下，只說著好好調養也就夠了。

    皇帝則是冷聲道：「最好是吃壞了東西。」

    欣美人原本還含情脈脈地看著皇帝的一雙眼睛，立刻就浮上一層震驚之色，愣愣地看著皇帝，還帶著幾分心虛和惶恐。

    「去把欣美人方才吐出的東西都給端來，光是診脈怎麼能成？說不定是中毒了，且讓太醫來驗一驗。」

    整個殿中靜默了一陣，然後就見一個宮女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皇上恕罪，奴婢們唯恐那些污穢之物熏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經找了地方埋了。」

    「那方才說吐得厲害，眼見著都要吐出血來了，怎麼朕和皇后娘娘一來，就不吐了？」

    一種宮女戰戰兢兢地不敢說話。

    而靠在床頭的欣美人則微微紅了眼眶，以哀戚的目光看著皇帝。

    「你們都先退下，朕有幾句話要單獨跟欣美人說。」

    「是。」

    殿內一眾宮人和太醫都退了下去，林灼華也並未多留，帶著綠倚就先回了寢宮。

    夜風輕輕地吹拂著，攜著花香拂過整個皇宮。林灼華並不著急，只緩緩地往自己的寢宮走。

    走著走著，就忽然嘆起氣來。

    「娘娘？」綠倚有些擔憂地開口詢問。怎麼好好地忽然嘆起氣來了？

    這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嗎？皇上並未由著那欣美人胡鬧，方才那幾句冷聲質問，已經表明了皇上的態度，想來這件事明天肯定就會傳開了，不，以皇宮裡消息散布的速度，說不定今天晚上，這件事就會傳得各宮皆知了。

    這樣的話，其他嬪妃們也都能引以為戒，今後怕是也不會再有人用同樣的法子了。

    林灼華低頭看著綠倚手裡提著的宮燈，頗有些感慨地道：「我只是覺得可惜，再怎麼單純的人，到了皇宮裡，終究還是難免學會耍些手段。」

    方才在自己寢宮裡的時候，林灼華不是沒有懷疑過那一聲驚叫是故意的，只是在她的印象里拿欣美人實在是個沒什麼心眼的人，她想著就算那宮女是故意的，怕也不是欣美人授意。

    結果到了欣美人的寢宮之後，她那精心打扮過的樣子，哪裡像是一個剛剛大吐了一場的人。分明是知道皇上回來，所以提前裝扮過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今日正好是欣美人易受孕的日子。她所謂的不舒服，不過是想引皇上過去看她，進而將皇上留下過夜，說不定這一夜之後，就能懷上龍種。

    在進到欣美人寢殿之後，看到欣美人的樣子，林灼華就已經想明白了，她相信皇上應該也看出來了，但是卻不能篤定皇上會不會揭穿。畢竟皇上對欣美人的寵愛，的確是跟其他嬪妃不同，她想著若是皇上也裝聾作啞，就勢留下陪著欣美人，那自己也便裝聾作啞了。

    可是誰知道皇上當著那麼多人，甚至是太醫的面就冷聲質問了欣美人。

    其實欣美人之所以敢使出這樣的手段，也是因為見皇上對她頗有寵愛吧。

    只是她到底剛學會耍這些手段，若是換成了那些心眼兒多的，定不會像她這樣輕易穿幫，至少會弄得真像那麼一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