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記得

    碧華齋算不上京城有名的珠寶首飾鋪子，平常林府的首飾都是從固定的一兩家來採買的，跟碧華齋並沒有什麼交道。

    看到林灼妍帶著侍女從外面走進來，那碧華齋的夥計連忙迎了上去，「小姐是打算來買什麼首飾？我們這裡釵環步搖，耳鐺手串應有盡有。」

    林灼妍將藏在袖中的一張圖紙取了出來，上面正畫著一支雕著芙蓉花的步搖。

    那夥計還以為她是要讓他們按照這圖紙一模一樣地打一個，但是卻聽得眼前這女子開口問道：「這個樣式的步搖，你們鋪子裡有嗎？」

    那夥計仔細看了看，然後搖了搖頭，「沒有。不過小姐，我們這裡有很多新的，很漂亮的樣式，要不您先看看？」

    林灼妍臉上不由露出失望之色，看來這個夥計是不知道的，難道是最近才來這碧華齋當夥計的？

    「能讓我見見你們掌柜的嗎？我想問他點事情。」

    這夥計見林灼妍衣著不凡，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而且她只帶了一個侍女，看樣子也不像是來找茬的，估計是想找掌柜問一下打首飾的事情。

    這麼思量了一番之後，只見那夥計堆著笑對林灼妍道：「小姐請在這裡稍後，我們掌柜的在樓上看帳，小的這就去通稟一聲。」

    那夥計離開之後，碧華齋里的另外一個夥計端了茶上來，奉給林灼妍，「小姐請喝茶。」

    林灼妍端起茶水輕啜了一口，雖然比不上家中的茶葉，可也不算難喝，只是這個時候她哪裡還有什麼心情品茶？一心只想知道姐姐心儀的那個男子究竟是誰。

    而站在她身後的侍女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這樣去查大小姐的私事真的好嗎？

    沒多時之後，方才那夥計便是從樓上走了下來，一直走到林灼妍的身邊，方是躬身道：「掌柜的說請您上去。」

    林灼妍這才帶著自己親手畫下的那步搖樣子，隨著這夥計一起去了樓上。

    那掌柜見客人上來，也是起身相迎，見林灼妍穿著打扮，知道她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就更殷勤了些。

    「小姐是有什麼事情吩咐嗎？」

    「我是想來問掌柜的一些事情。」

    「小姐先請坐吧。」那掌柜的指著擺著窗邊的太師椅道。

    林灼妍沒有推辭，也就坐了下來，那掌柜的又吩咐夥計端茶上來，這才在林灼妍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不知你們碧華齋里可還有這種樣式的步搖？」

    林灼妍重新將收在袖中的畫紙遞給坐在她對面的那掌柜。

    這個掌柜結果一看，便立即道：「這不是我們碧華齋的樣式嗎？」

    林灼妍一喜，看來自己要查的事情有點眉目了。

    「是。實不相瞞，我前些日子，見我……一位表姐發上戴著這步搖，覺得挺好看的。就跟她打聽了是從哪裡買的，她說這是她夫君從碧華齋買了送給她的，所以我就想著來問問，看看你們碧華齋是不是還有這種樣式的步搖在賣。」

    誰知道那掌柜聽了林灼妍的話之後，臉上卻流露出驚疑之色，看得林灼妍很是不解，怎麼了？難道自己說錯話了嗎？

    「怎麼了？」林灼妍看著對面的掌柜問道。

    「這不可能。這種樣式的步搖，我們碧華齋只出了一支，賣給的是當時的林府大小姐，如今的皇后娘娘，絕沒有第二支！」

    他們碧華齋的首飾，凡是貴重的上品，從來都只做一支，絕不會再有第二支一模一樣的。這也是因為但凡是買得起的那些千金小姐們，都不願意跟別的女人戴一模一樣的首飾，這樣就顯得不獨特了。所以，不僅是碧華齋，京城裡的這些首飾鋪子都是這樣的，只要是名貴的首飾，從來都只做一個。

    那掌柜的提起『皇后娘娘』這四個字的時候，明顯有些激動，「說起來，要不是之前皇后鳳駕出宮，我也去湊熱鬧看了看，我自己也不知道當初從我手裡買走這支步搖的究竟是誰，畢竟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來他這鋪子買首飾的小姐很多，他的記性可沒那麼多好，幾年前從自己手裡買走首飾的人都還記得。但是半年前，皇上大婚，皇后三朝回門，當時有好多人都好奇圍路邊去看。也是湊巧，那天自己正好沒什麼事，也去看了一眼。

    當時就覺得坐在鳳攆上的皇后娘娘看著很是眼熟，後來回家仔細想了想，想著，若自己果真曾經見過皇后娘娘，那肯定就是皇后娘娘來過碧華齋買首飾。

    既然是林家的大小姐，那從自己手裡買走的肯定不是凡品。可是她究竟從自己手裡買走了什麼呢？那掌柜的就是想不起。

    一直到他走上樓來，坐在窗邊，盤點最近新出來的那些首飾的時候，才猛地想起，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見過皇后娘娘，而她又從自己的手裡買走了什麼首飾了。

    所以他一聽這位小姐說，她的一位表姐也有自己只賣給了皇后娘娘的步搖的時候，就知道不對勁。

    見林灼妍不說話，那掌柜的還以為她是不相信，急忙道：「真的，我沒有騙人。皇后娘娘真的從我們碧華齋買走了一支步搖，就是你畫的這支。」

    當時自己跟自己的妻子說了，她都不相信，更別說是旁人了。所以，這碧華齋的掌柜一直都很鬱悶，明明自己說的是實話，皇后娘娘真的從碧華齋買走了一支步搖，怎麼他們都不相信自己？

    所以見林灼妍這麼沉默著不吭聲的時候，那掌柜更是激動地道：「我真的沒有騙人，那天的情形我都還記得呢。」

    他哪裡知道林灼妍之所以不吭聲，是因為這掌柜說的話太出乎她的預料了，本來以為那支步搖是姐姐心儀的男子送給她的，結果卻是她自己買的。看來這條線索也斷了，那自己要如何知道姐姐心儀的男子究竟是誰？這種事情，除了姐姐自己，和一直在她身邊貼身伺候的綠倚之外，恐怕就沒有旁人知道了吧？

    而那掌柜卻不知她的心思，接著道：「那天，恰逢皇上……當時還是六皇子，皇上他平叛歸京，順利凱旋，正正好經過我們這碧華齋門前的這條路。當時皇后娘娘就再您現在坐的這個位置坐著，所以我才記得特別清楚，那天的底下全都是來圍觀的百姓，有一個孩子差點喪命在馬蹄之下，還是皇上再危及之刻，將他給救了，當時可真是危險……而那個時候，皇后娘娘就坐在這裡，拿著我給她的那支芙蓉步搖來看。這件事情我記得清清楚楚，不可能撒謊的。」

    而隨著這掌柜的越是往下說，林灼妍臉上的表情就越是難看，那掌柜的見狀不對，這才趕緊收斂了激動的心思，猜測著眼前這位小姐是怎麼了？聽自己說完之後，怎麼這麼不高興的樣子？

    他想了想，才開口用勸解的語氣道：「您表姐的丈夫也許是買到了別家仿製的步搖，現在那些無良的同行，越發過分，您那表姐夫肯定也是被誆騙了。」

    也是，聽方才這位小姐話里的意思，她的那位表姐還挺喜歡這芙蓉步搖的，可如今得知自己表姐的那步搖是仿製的，這位小姐心裡不高興也是應該的。

    估計是她的那位表姐夫貪便宜，去了那些小店裡買首飾，結果就買到了仿製的。

    林灼妍還是沉著一張臉不說話，那掌柜的有些尷尬。

    林灼妍的侍女見狀，忙開口道：「真是麻煩掌柜的了，既然這步搖只打一支，那我們也就不強求了。」

    說著就伸手去扶自家小姐，林灼妍整個腦袋都是嗡嗡的，任由自己的侍女將自己給扶起來。

    那掌柜看到林灼妍這般臉色，把本來要勸她在鋪子裡多挑挑的話也給收了回去，這位小姐眼下估計也沒心情挑什麼首飾了。

    侍女扶著林灼妍走出碧華齋，上了馬車。

    馬車上林灼妍一言不發，看得一旁的侍女心中忐忑。她也沒想到那步搖竟是大小姐自己買的，而不是什麼她心儀的男子送給她的。

    原本這是一件好事，也許大小姐根本就沒什麼心儀的男人，那張寫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的花箋，也許真的二舅只是大小姐的隨手一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味。

    但是偏偏……怎麼又跟皇上扯上了關係？方才聽到那掌柜的提起皇上的時候，她都被嚇了一跳，更別說是小姐了。

    一路上，主僕二人都是無言。悄悄地從後門進了林府。

    回到房間之後，林灼妍心神恍惚地在梨花木的圓桌旁坐了下來。而她的侍女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就那麼安靜地在旁邊候著。

    一直到太陽落山，房間裡的光線漸漸暗了，林灼妍的侍女便是轉身欲要把蠟燭給點上。

    但是就在她轉身之際，一直都沒有說話的林灼妍終於開了口，「你說，姐姐那一紙花箋上寫的人，會不會是……皇上？」

    她的貼身侍女聞言，心頭不由猛地一跳，忙道：「怎麼會呢？奴婢倒是覺得，那只是大小姐隨手一寫的罷了。就像是小姐你，偶爾閒了，也會抄幾行詩，隨便丟在哪裡就忘了。」

    「可是那步搖又怎麼解釋？姐姐一直將它藏著，一直到跟皇上的婚事有了眉目，才開始拿出來戴，而且一直到現在都鍾愛有加，而那支步搖恰好就是皇上當時平叛回京的那日，經過碧華齋樓下時，姐姐從碧華齋掌柜的手裡買下的，難道這真的只是湊巧嗎？」

    侍女臉上的笑有些僵硬，「也許真的是湊巧呢，小姐就別胡思亂想了。」

    「不，肯定不是湊巧。」林灼妍忽然站起身來，在房間裡來回踱了兩步，口中喃喃道：「還記得我和姐姐第一次進宮給太后請安的那日。我恰好遇到了皇上，可當時皇上穿的是常服，身上沒有任何可以佐證他身份的東西。所以我當時根本就沒有想到他會是皇上，可是姐姐卻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姐姐並不是第一次看到皇上，她之前就已經見過皇上了。」

    「一定是在碧華齋的那日，姐姐記住了皇上的樣子。可為什麼姐姐卻沒有告訴我這件事？為什麼？」

    林灼妍轉過身來看向自己的侍女，「你說，姐姐是不是故意騙了我？她是不是一早就對皇上傾心了？卻對我守口如瓶？她是不是……一直都……拿我當笑話看？」

    林灼妍的侍女聽了，頓時大驚失色，「小姐為何要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