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問起步搖

    林老夫人很是高興，原本相當沉得住氣的她，此時也是忍不住地掛了滿臉笑容，精神頭看起來都好了很多，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

    而林夫人雖然也高興，卻是難免憂心自己的二女兒，在從華兒那裡得知了妍兒喜歡皇上這件事之後，她一直都在想著要怎麼才能讓妍兒解開這個心結。可是這心結尚未解開，就又傳來了這樣的消息，妍兒心裡怕是更難受。

    陪著前來道賀的那些夫人們說話的間隙，林夫人朝自己的二女兒瞥了一眼，只見她坐在那裡一聲不吭，恍然失神的樣子，心中就更加無奈。以前若是家裡來了這麼多客人，妍兒肯定很高興，她一向活潑健談，從來不會這般沉默。

    那些客人們也注意到了林灼妍的不同尋常，不過也都沒有細想，只以為她這是因為年紀漸大了，所以也變得比以前沉穩了，不是說她前陣子一直跟在林夫人身邊學規矩嗎？看來是卓有成效了。

    偏這些夫人們不知內情，一個個恭賀起來，都說皇上和皇后伉儷情深，這才不過半年就有了身孕，可見皇上對皇后寵愛甚重。

    這話原是說出來叫林家人高興的，可是聽在林灼妍的耳中，心裡卻是難受得很。

    林夫人見自己二女兒臉色越發不好看，便是道：「昨晚洗了頭髮，又沒有擦乾就睡了吧？看你這精神不濟的樣子，莫不是染了風寒，你先回房去休息吧。」

    林夫人心裡也是兩相矛盾，華兒有了皇嗣傍身，在皇宮裡就算是立住了腳，若是能生下一個皇子，那就更好了。而且正如這些夫人所言，華兒嫁進宮裡不到半年就懷上了皇嗣，可見她跟皇上兩個人的感情很好，就算明年秀女進宮，華兒有了肚子裡的這個孩子，也無需太擔憂，這實在是個好消息。但是對妍兒來說，卻不能算是個好消息，她心裡對皇上的感情還未放下，如今得知了這樣消息，心裡肯定更難受了。

    其他幾位夫人不疑有他，也只以為林家二小姐這是感染了風寒，便是相繼勸她回去休息。林灼妍也的確是在這裡坐不下去了，聽到自己母親和其他幾位夫人都這樣說，也就順勢點了頭，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浮雕葡萄藤的木榻上，林灼妍無力地坐下，姐姐這麼快就懷了身孕，皇上對她一定很好吧。難道之前真的是自己會錯了意？其實皇上對自己一點心思都沒有？哪怕只有一點點，皇上他也不至於這麼快就讓姐姐懷了身孕，不是嗎？

    到了晚上，前來恭賀的客人們都散了之後，林夫人來到自己二女兒的房間，雖然明知道她並不是因為感染了風寒才不舒服，但是有些事情卻並不能道破，她只能繼續裝作不知曉。

    「怎麼樣？好點了嗎？」林夫人看著躺在床上的林灼妍問道。

    林灼妍桌坐起身來，「好多了，多謝母親關心。」

    「嗯，後來你走了，所以不知道，好多夫人跟我誇你，說你比以前穩重懂事了。」

    林灼妍臉上的笑容略顯苦澀，卻什麼都不能說，只是微微低下頭去，不再看自己的母親。

    林夫人便是接著試探地道：「還有好幾位夫人跟我問起你的婚事，透露出想要說親的意思。那潘家夫人，跟我提起了她的娘家侄子，說是書念得很好，再過兩年就要下場考舉子了，聽說潘夫人說那孩子相貌、人品都不錯，家世也好……」

    林夫人想的是，讓林灼妍多了解一些外面的年輕男子，天下間男人又不止是皇上一個，等妍兒知道外面有許多年輕男子也很出色的時候，也就會慢慢把皇上給忘掉了。

    林灼妍心裡正是難受，自己母親這樣的話更是聽不下去，便是開口打斷了林夫人的話，「母親，這有廚房剛送來的栗子糕，您嘗嘗，味道很不錯。」

    林夫人知道她這是有心打斷，也就不再多言，一口吃不成個胖子，她也沒指望著自己一說，妍兒就能點頭，她是希望能潛移默化，慢慢將皇上的影子在妍兒的心裡給淡去，不讓妍兒只盯著皇上這一個男人。

    「好，我嘗嘗。」林夫人取了一塊，放在嘴邊，咬了一口之後，連連點頭，「味道確實很好。」

    而皇宮裡的太后此時也很高興，跟自己身邊的嬤嬤道：「當初皇上選定她做皇后的時候，哀家還有些擔心，覺得她這樣的性子，做皇后挺好，可是做妻子，卻有些太冷清了。如今看來，確實是哀家多慮了，他們夫妻兩個感情好得很哪。」

    一旁的嬤嬤也是笑著道：「皇上和皇后伉儷情深，也是我們整個大順的福氣啊。」

    太后高興地喝了一口手裡的燕窩粥，然後又抬起頭來對那嬤嬤吩咐道：「皇后嫁進宮來也有半年了，除了回門的時候回去過一次，已經許久沒見過娘家人了。既然她如今懷了皇嗣，對我們皇家也算有功，就趁著這機會宣林家的女眷進宮來，陪皇后說說話，也好解一解她思念親人之苦。」

    太后自己也是朝廷命官家小姐出身，進宮之後，也時常會想念家人。只是皇宮裡的規矩森嚴，娘家人哪裡是說見就能見到的。就算是如當時的皇后，那般受寵，也只有在懷了身孕的時候，才能宣娘家人進宮見一面。除了她之外，也只有母族背景深厚的如貴妃，才有機會見到娘家人。其他的那些嬪妃，就算是懷了身孕，不得皇上寵愛，也是沒有機會宣娘家人進宮，見上一面的。

    如今皇后有了身孕，心裡肯定有很多話要跟娘家人說，不如就宣了林家的女眷進宮，也讓皇后高興高興。

    次日一早，太后就命人帶了懿旨去林家，而林灼華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負責去林家宣懿旨的太監已經離開了皇宮了。

    看到身旁的林灼華聽到母后這樣說之後，表情變了變，皇帝覺得有些奇怪，不由問道：「怎麼了？」

    林灼華笑了笑，若無其事地道：「只是沒想到，母后竟為臣妾考慮得這般周到。」說著，便是站起身來，朝著太后行了一禮，

    太后便是笑著示意她坐下，「這有什麼的，你懷了身孕，這可是大喜事，理當見見娘家人，以解相思之苦。」

    林灼華心裡是感激太后如此體貼之舉的，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妹妹，高興的心情也便淡了些。

    而此時接到太后懿旨的林夫人跟自己的大女兒一樣心情複雜，既高興太后對自己女兒的體貼和抬舉，又害怕由此又惹出自己二女兒的傷心事。

    不知內情的林老夫人則很高興，送走前來送懿旨的公公之後，一臉光彩地對自己的兒媳道：「看來我們華兒在宮裡過得不錯，皇上對她寵愛，太后對她也很好。才剛得了懷了身子的消息，就宣我們進宮去見，可見太后對華兒也是很喜歡的。」

    林夫人看了一眼自己表情木然的二女兒，只有輕聲應道：「是啊。」旁的話也不再多說。

    林老夫人則有些詫異自己兒媳的態度，按理說，她這個做親娘的，應該比自己這個做祖母的更高興啊。女兒嫁進皇宮裡已經半年了，都再沒見過，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她的神情看起來卻好像很平淡。

    到了晚上吃過晚飯之後，林夫人跟著老夫人去了她那裡。

    「母親，我是想著，最近這些日子，妍兒也不大舒服，我又唯恐她進了宮闖出什麼禍事，不如就不讓她去了吧？」

    林老夫人聞言更是詫異了，「你這是怎麼了？自打接了太后的懿旨，我看你就好像不大高興似的。如今又說不讓妍兒進宮去見她姐姐？她們姐妹兩個從小到大關係最好，怎麼能不讓妍兒去？再說了，華兒嫁進皇宮之前，你不也說了嗎？覺得華兒和妍兒兩個人似乎鬧了什麼不愉快，如今我們難得見華兒一次，這樣下去，姐妹兩個的感情以後不就慢慢淡了嗎？」

    林夫人心裡很是矛盾，可又不能把實話講給老夫人聽，老夫人年紀大了，聽聞這種事情，不知道會有多擔心，她也不忍心這樣折騰老人家。再說，老夫人若是知道了，說不定會告訴老爺子，以老爺子的性子，若是知道了這件事，肯定會將妍兒叫去，好好訓一頓，說不定還會快刀斬亂麻，趕緊給妍兒定下一門親事，以斷絕了妍兒的心思。

    可妍兒的性子……這樣做，對她實在是很不妥。

    林夫人也不敢太違拗自己母親的性子，最終也只好點了頭。

    所說是心情複雜，但是到了林家女眷進宮的這一天，林灼華還是一大早就起來翹首以盼。在內殿裡來回踱步了良久，隔不多久就派人去打探林家的女眷究竟進宮了沒有。

    「啟稟皇后娘娘，林老夫人她們此時已經過了宮門了，正在往這裡來。」

    等了良久，終於有了消息，林灼華心中越發激動。她已經有半年沒有見到自己家裡人了，也不知道祖母身子是不是還跟以前一樣硬朗，母親一邊要主持家中事務，一邊還要擔憂著妍兒的事情，想必也是操勞了，還有妍兒……也不知道她心裡的心結有沒有鬆散一點？

    林灼華一邊等著，一邊在心中暗暗道：從宮門到自己這裡的距離怎麼會這麼遠？為什麼還沒到。

    就在林灼華等得望眼欲穿的時候，終於有宮人進來通稟，說是林家眾女眷已經到了。

    林灼華忙道：「快請進來。」

    片刻之後，就見以林老夫人為首，林夫人和林灼妍緊隨其後低頭走了進來，進來之後，先是俯身給林灼華行禮。林灼華忙將她們給扶了起來。

    「來，快坐下。」

    見自己祖母紅了眼圈，林灼華也是鼻子一酸，握著林老夫人的手問道：「祖母最近身子還好吧？」

    「勞皇后娘娘掛心，老身的身子很好，娘娘不必擔憂。」

    林灼華心裡有些難受，如今自己成了皇后，祖母跟自己說話都這般帶著恭敬，實在是不自在。

    「你們都下去吧。」林灼華開口吩咐殿內伺候的宮人都退下，只留下她貼身伺候的綠倚。

    「祖母，母親，這裡也沒有外人了，就還照以前那樣跟我說話吧，不然我這心裡……難受得很。」

    林老夫人嘆了一口氣，握住林灼華的手，「我們在家裡，又何嘗不是日日擔心你。如今你懷了身孕，我們也就放心了，看來皇上和太后對你都很好。」

    林灼華聞言，明白自己祖母話里暗含的深意，不由得微微紅了臉。

    這個時候林灼妍卻突然看著林灼華頭上的那芙蓉步搖開了口，「姐姐似乎很喜歡這個步搖，自嫁進皇宮之前，就一直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