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朝堂爭論

2023-09-24 04:40:05 作者: 簡音習
    走進房內,但見那浮雕雲紋的暗紅木榻上坐著一位鶴髮老先生,見他們二人進來,臉上掛著慈祥和藹的笑容,抬手朝他們二人招了招手,「過來坐吧。」

    那小侍從連忙搬了兩個杌子過來。

    欒靜宜隨著冉修辰一起謝過了,這才緊跟著冉修辰坐了下來。

    「在來之前,我還想著能讓修辰這孩子如此費盡心力說服我的女子究竟是何等模樣,如今一見……」吳老先生說到這裡朗笑著道:「以前他在我那裡讀書的時候,多少女孩子偷偷跑來看他,他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我那時還擔心著,修辰這輩子怕是不好尋著一個讓心儀的女子了。欒小姐,修辰待你真的不同。」

    方才進來的時候,那欒小姐一直都跟在修辰的身後,可是修辰卻回身看了她好幾眼,好像生恐她不自在似的,自己何曾見過修辰這麼緊張過旁人?

    面對吳老先生這麼直白的話,欒靜宜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臉上微紅了紅,隨即站起身來對著榻上的吳敦平老先生屈膝行了一禮,「多謝先生鼎力相助。」

    「好了,不必這麼拘禮,坐吧。」

    待欒靜宜坐下之後,那吳敦平老先生又看著她問道:「聽聞你是從衡華苑出來的學子?」

    「是。」

    吳老先生點了點頭,「聽聞在衡華苑中,男女可同席聽先生授書?」

    「是。」

    吳老先生對衡華苑很感興趣,問了欒靜宜許多,欒靜宜一一答了,然後說著說著,三個人就不由探討起學問來。

    三個人越說越起勁,不知不覺外面的天色都已經暗了,三個人也沒察覺到,還是看到小侍從進來掌燈,他們這才發覺天色已經很晚了。

    只見那吳老先生看了一眼窗外,笑著道:「說著說著都忘了時辰,既然都已經這個時辰了,你們也別走了,就留下來吃飯吧。」

    欒靜宜和冉修辰也沒多推辭,便留了下來同吳老先生一起吃飯。

    席間,吳老先生不無感慨地道:「到底是衡華苑,其境界就是同尋常書院不一樣。」

    這世上除了衡華苑之外,還有哪間書院肯收女子的?

    就算是自己,枉然背負這盛名,在這之前,其實內心裡也是不贊同收女子為弟子,而且還讓她們同男子們一起念書的。這次之所以會出面,也全是看在自己這個最得意弟子誠懇請求的面子上。

    修辰是自己親自教導的最後一個弟子,因為自己心裡很清楚,自己年紀大了,自他之後,有生之年,只怕再不會遇到一個比他更出色的弟子。

    冉修辰不愧他的天才之名,他的天資聰穎讓他遠超跟他一同進書院的那些同齡人,吳老先生只好單獨教他,儘管知道此人天才的名聲在外,但他學習的進度還是著實驚到了吳老先生。

    以至於他十四歲考中狀元,天下皆驚,只有吳老先生泰然處之,他早知冉修辰有這樣的能力。

    吳老先生教書教了幾十年,自他手下出來的傑出人才無數,但是冉修辰這個弟子,對吳老先生的意義大不一般。

    所以這次冉修辰言辭懇切,一再請求吳老先生出面,儘管一開始的時候,他心中並不贊同,但還是出於對自己最得意弟子的憐愛之心,答應了他的請求,出面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但是今日跟這位欒小姐相談一番,他才發現了自己的狹隘之處,衡華苑不愧是衡華苑,自有一番尋常書院沒有的眼界和氣度。這位欒小姐言談舉止,處處透露著自信和大度,而又不顯驕傲,不卑不亢,從容不迫。而且其學識之淵博、見地之深刻,較之自己教出來的那許多弟子,還要高出許多。

    若是為男子,以她的能力,入朝為官是絕對滅有問題的,難道就因為她生為女子,就算擁有同樣的能力,也不能跟男子站在同樣的高度嗎?這實在是一種不公。

    而自己之前認為女子心思雜亂,不能同男子一樣用心讀書,可見也是自己的狹隘的偏見。

    一頓飯吃罷,吳老先生藉口要送一本書給冉修辰,將他帶去了書房。

    「難怪你會如此不遺餘力,這位欒小姐她的確是值得。我之前也想過,什麼樣的女子能入你的眼,如今見了欒小姐才知道,也合該是她這樣的人才對。」說到這裡,吳老先生輕嘆了一口氣,「枉我教書育人幾十年,心中卻還存有偏見,認為女子不能同男子一樣專心把書給念好,今日跟欒小姐談了那麼久,我才明白這個道理,不是女子不能同男子一樣專心把書給念好,只是這樣的人世不肯給她們機會罷了。這一點,衡華苑就做得很好。」

    雖然它的門檻很好,但是相對來說,卻很公平。

    「是,其實女子們也能做得很好,只是沒人給她們機會。」

    「修辰,你放心,這次的事情,先生我一定用盡全力去做,而不僅僅是因為出於你對我的請求。」這是一件正確的事情,就該努力去實現它。

    「多謝先生。」冉修辰深深躬身給吳老先生見了一禮。

    夜幕落下,冉修辰和欒靜宜一起離開這別院。初秋的夜晚,風還沒那麼涼,路上行人稀少,欒靜宜便想著一路走回去便罷了。因為要避風頭的緣故,她已經悶在宅子裡很久了,趁著這般夜晚散散步也好。

    天上月亮撒下一片清輝,照出二人的身影,欒靜宜看著自己和冉修辰靠在一起的影子,微微有些出神。

    陡然間,她感覺手心一暖,回過神來去看身旁的冉修辰,卻原來是他握住了自己的手,欒靜宜抬頭愣愣地看著冉修辰,而冉修辰也是側頭看向她,月光正照在冉修辰的側臉,也清楚地照出了他眼中的柔情,欒靜宜心慌意亂地低下頭去,不敢再看冉修辰。

    要知道平日裡一個對旁人從來都不苟言笑的人,對著你卻溫柔似水,這種衝擊那可是致命的,欒靜宜心中暗暗道:這麼說來,我抵擋不住,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冉修辰見狀,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卻並未說什麼,只是牽著欒靜宜的手一路送她回到了家中。

    在宅子門口站定,欒靜宜轉身看向冉修辰,「你……早點回去休息吧,這麼晚了。」

    「嗯,」冉修辰點了點頭,繼而對欒靜宜道:「進去吧。」

    欒靜宜又是看了冉修辰一眼,這才推開大門,走了進去。跨過門檻,欒靜宜轉身把門給關上,冉修辰站在門外含笑看著他。

    一直到最後一點門縫兒都合嚴了,欒靜宜不由得將耳朵貼在門後,這才聽見了冉修辰離開的腳步聲。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清甜的笑意來。

    「小姐,你這……幹什麼呢?」身後突然傳來侍女驚訝的聲音,小姐這趴門上幹什麼呢?

    欒靜宜連忙轉過身來,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沒什麼。對了,父親和母親都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老爺和夫人說了,等小姐回來之後,讓小姐您過去一趟呢。」

    「哦,我這就去。」

    欒靜宜在離開之前已經告訴他們,自己是和冉修辰一起去見吳老先生,眼見著天色都黑了,也不見自己女兒回來,他們便明白這大約是吳老先生留他們兩個吃飯了,也不再等欒靜宜,兩個人一起吃了晚飯。

    「那吳老先生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閒聊了一些。」

    「這次他之所以會出面也是看在冉大人的面子上,你有好好謝過老先生了嗎?」欒夫人問道。

    欒靜宜含笑點了點頭,「母親何至於這般擔心?我是那種連這種禮數都不懂的人嗎?」

    欒夫人輕嘆了一口氣,「冉大人為了你也算是費盡了苦心了,連吳老先生都給請到了京城來,聽說這位老先生已經許久都不曾露過面了。其實……要我說……」欒夫人猶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你又何必一定要入朝為官呢?冉大人對你不錯,以後你們兩個成了親,你好好做他的賢內助,夫妻兩個恩恩愛愛,像尋常夫妻那樣過一輩子不好嗎?何必……何必如此折騰。」

    說到底,她心裡還是不願意自己女兒去入朝為官的,這件事已經鬧得這樣聲勢浩大,就不能慢慢地平息下來嗎?

    欒靜宜沉默了片刻,才抬眸看著自己的母親道:「母親,您也看到了,眼下外面是個什麼情形,這已經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了。再說,入朝為官,用我平生所學,施展我的抱負,這是我多年來的願望,如今有了這樣難得的機會,我不想放棄,我想盡力地試一試。」

    欒夫人如何不知道自己女兒的性子,知道自己是勸不動的,只輕嘆了一口氣,索性也就不勸了。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任她去吧。

    吳老先生進京之後,以他的盛名,自然是屢受各名門府邸的邀約,這要是換了以前,吳老先生是懶得去的,只找藉口推脫也就罷了,但是眼下他卻是來者不拒,為的自然是他此次來京的目的。此時,他是真心實意,想為此事儘自己的一份力,為了此事而奔走。

    而皇帝眼見著這件事鬧得也差不多了,這日早朝之上,主動提起了此事。

    「如今大順上上下下,對女子是否能通男子一樣參加科考入朝為官的事情,爭論得很是熱鬧。請願書朕也收到了不少,此事已不容忽視,諸位大臣,你們都是什麼意思?」

    「啟稟皇上,臣以為,這種議論本來就是極荒唐的一件事。古往今來,從來都是男主外女主內,男子建功立業,女子主相夫教子,主內宅雜物,若是讓女子同男子一樣參加科考,甚至是入朝為官,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這置祖宗禮法為何地?」

    「皇上,臣有異議。祖宗禮法是很重要,但卻都是對的嗎?古往今來?既然萬事萬物都要遵循古往今來,那邱大人你也是沒有資格站在這裡的。」此人看向方才說話的那位大人。

    那邱大人聞言頓時氣得漲紅了一張臉,「你這是什麼意思?」

    「要說這古往今來,祖宗禮法?按照以前的規矩,非士族子弟,不可被舉官入朝。邱大人,我記得你家原是從商的吧?要按照以前的規矩,你也是沒有做官的資格的。」

    「你!這怎麼能一樣?」

    「怎麼不一樣?規矩是人定的,它不是死的,總得順應時代變化才是,怎麼對百姓好,怎麼做才是對的。如若不然,守著那些死規矩又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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