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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32:37 作者: 桃心然
    可當我看到她的手的一瞬間,我心裡猛地驚跳了下!這雙女人的手,我再熟悉不過,它在千千萬萬的手中沒有多麼特別的辨識度,說不出哪裡不一樣,但我就是可以一眼認出來我不可能看錯,世界上再找不到第二雙和她一模一樣的了,儘管這雙手已經黑黢黢的像幾年沒洗過

    我呼吸一陣緊促,立即就抓住了她的手!

    她嚇得尖叫一聲,手裡的漢堡掉在地上,條件反射的就要跑,但我狠狠的抓住她,迅速的撥開她亂糟糟的頭髮抬起她的臉

    終於看清了她這張髒兮兮的臉,我心頭一陣痙攣,五臟六腑都絞痛起來是她,是周一如!竟然是她,真的是她!

    我的手在發抖,我渾身的血液都在往頭上竄,我睜大眼睛一再的辨別這張臉,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好像在做夢,可她這渾濁的眼神,又是如此的真實!

    「啊!」她突然就發狂的打掉我的手,又是恐懼又是慌張的,貌似不認識我,掙扎著要跑。

    「一如,」我喊著她的名字,拉著她,不要她跑,「真的是你?快跟我回去!」

    但她發瘋似的只是尖叫,不停的打我抓我,不停的尖叫,引來路邊人的圍觀和指點,一個個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以為我想占一個流浪女的便宜

    我哪裡還管得了路人的看法,一心只想著帶走她,見到這樣子的她,我覺得心都在滴血,無論如何不再放手。

    可是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狠狠的咬我一口後,硬是瘋狂的掙脫了我,然後逃命似的跑了。我趕緊追過去。邊追邊喊著她的名字,她滿大街亂竄,還跑到了車來車往的大馬路上,引來一大串的汽車鳴笛聲和幾個司機的急剎車,但她終究還是穿過了馬路眼看她又要消失,我心頭一著急也顧不了這麼多,闖了紅燈追過去!

    但我沒這麼幸運,在滾滾車流中剛跑了幾步就被一輛車颳倒在地,我摔破了膝蓋,忍著疼痛又趕快爬了起來繼續一拐一拐的去追她

    追了好長一段路,我終於還是在一條巷子裡追上了她。當我再次抱住她不准她跑,她顯得又激動又狂躁,也不說話就是撕心裂肺的尖叫,一邊叫一邊死命的掙扎,對我又踢又打又咬,完全跟個精神錯亂的瘋子沒什麼兩樣我任由她打我,但就是不再放手,可她卻不僅僅是發泄情緒這麼簡單,而是視我如洪水猛獸,恐懼的不得不了,渾身都在發抖,只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我喊了她好幾聲,怎麼都沒法平息她,最終,她在這種極致的暴躁中,忽然就暈了過去!

    我心底一慌,趕快就近送她去了醫院治療。

    到了醫院,她馬上就被送進了急診室。我在外面等了一個多小時,醫生推開門告訴我她現在呼吸平穩,還沒醒來,一時查不出實在的病源,但是,她身體的衰弱已達於極點,發過高燒,受過刺激,神志始終是不清晰的,醫生的答覆非常嚴重,「如果她僥倖能夠康復,也不能保證她的腦子可以和常人一樣清楚,換言之,她可能會一直神志不清下去。」

    我閉了閉眼睛,感到一陣暈眩,果真如此,就比死亡更壞!鎮定了自己,我問,「治癒的機率有多大?」

    「現在還不清楚,還需要做進一步的檢查。你做好心理準備,」醫生更加沉重的告訴我,「她還沒有完全脫離生命危險。」

    聽到這個,我的身子搖搖欲墜,喊著說,「不!」靠在門框上,我痛苦的把頭轉向一邊,心臟在狂亂的跳動著。

    醫生安慰了我幾句,讓我可以進去探望她。

    我走到病床前面,一眼看到她,我的心臟就又痙攣著痛楚起來,她那樣憔悴,那樣了無生氣,雖然還有生氣卻和死了沒多大區別!我在病床前面坐下來,眼眶不由得含了些淚,「小如!我來了!我是連愷!」

    她慢慢的張開了眼,那空洞無神的眼睛,直直的望著我。她的一隻手被固定在床邊,正吊著大瓶的鹽水和葡萄糖,在注射著,那手上遍布傷痕。我凝視著她,她仿佛正沉在一個不為人知的世界裡,嘴裡喃喃的說著一些毫無意識的話:

    「十年了,你再也不會走了,是不是?我為什麼看不見你呢,我又惹你生氣了對不對?不要恨我,不要,不要,求你不要恨我好,我不會告訴別人,我都聽你的好大的風,一直在吹,把海浪都吹來了,你怎麼又不見了你在哪裡,我看不見你,我好冷,好冷」她的額上沁出了冷汗,喘息著,她把頭轉向一邊,身子微微蜷縮著,「讓我死了吧,我想永遠的睡去,我想到一個沒有你的世界裡我知道我不好,我很不好,我總是讓你煩對不起,我騙了你,騙了你但那是你給我唯一的紀念物,我捨不得打掉爸爸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爸爸,對不起,對不起」

    我聽著這些語無倫次的夢話,完全被她的樣子所驚嚇了,我不信任的看著這一切,用手捧住她被汗所濕的臉龐,那仍舊髒兮兮的面龐,我不敢想像她這段時間都有著多麼可怕的經歷我凝視著那發燒的、昏亂的眸子,在她臉上看到了死亡的陰影。她會被帶走,被死神所帶走,她已經聚不攏渙散的神志。我感覺渾身的每根神經都在絞扭著,尖銳的痛楚起來,我捧住她的臉,喊著說:

    「小如!我在這兒,你連我都不認得了嗎?我是連愷,你聽到沒有?」

    她聽到這兒,像被針刺了般挺了挺身子,眼睛迷惘的四面張望著,她的眼光掠過了我,卻根本看不見我帶著種苦惱的熱情,她的手在虛空里抓著,我接住了她的手,她就牢牢的握住我不放了,像做夢般低語,「不會的,不會是他的他不要我了他那麼厭惡我,他要我滾他在哪兒呢?」低低的,她的聲音像一聲綿邈的嘆息,「他在哪兒呢?」她的頭乏力的側倒在枕頭上,眼睛睏倦的闔了起來,握著我的手指也放鬆了,她又昏迷了過去。

    我捉住了她的身子,發現死亡的暗影正清晰的罩在她的臉上,我心如刀剜,把嘴唇壓在她的手上、臉上,他緊抓住她,激動的說出了心裡話,「不行,你不能死,你得活下去!活下去讓我來愛你!這世界並不是這樣殘忍的我早就知道我錯了,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你不要死好不好,給我機會,我不能沒有你」

    把頭埋在她的胸前,我沉痛的啜泣起來。

    351 韋連愷

    這幾天的日子是難熬的,我每天寸步不離的在醫院裡照顧著她,整日整夜的守在她的床前。一連三天,她都在生死的邊緣徘徊,有時她自言自語,有時就昏昏沉沉睡去,神志始終沒有清醒過。我坐在床邊的靠椅里,儘管請了特別護士,我仍然寧願自己餵她喝水和吃東西。倦極了,我會在靠椅里朦朦朧朧的睡去,每次都從惡夢裡驚醒過來,渾身冷汗的仆向她的身邊,以為她死去了。

    夜深的時候,我望著她昏睡的臉龐,在燈光下,她看起來那樣美麗沉靜,無怨無訴我撫摸她的臉,她的手臂,她那細弱的手指,對她低低的、祈禱般的說,「聽著,小如,你還那樣年輕,別放棄你的生命,苦難的日子都過去了,只要你活著,我會好好的愛你。你不是想跟我結婚嗎?這些都會實現的,只要你活著」可她就這樣平躺著、不言不動,她能聽到我的話嗎?她的意識和思想飄浮在什麼樣的世界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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