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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25:50 作者: 繁華歌盡
    「這眉毛還淺了些,」他端詳著,仿佛如何也看不夠,便又執起眉黛,溫柔地描了起來。

    殷紅華美的衣袍交織在一處,纏綿悱惻,他十分專注,將滿心情緒付諸筆端,一筆一筆,似要彌補太多的不圓滿。

    旭日高升,時辰臨近。

    端詳著菱花鏡中秀美的面容,封禛這才滿意地扶她起來,一同往明堂大殿而去。

    鳳尾玉鞋之下,步步紅菱,兩旁栽滿了她最喜歡的梧桐木。

    因為身子沉重,陳婠走的格外小心謹慎,頭上的鳳冠亦是沉沉壓下來。

    龍鳳鸞攆早已侯在殿外,悠悠然走遠。

    六道白玉石橋橫貫在明堂大殿前,滿眼朝服玉笏,百官垂首靜肅。

    編鐘罄音厚重低沉地響起,鐘鳴禮樂,肅穆濃烈,迴蕩在皇城上空。

    只見帝後兩人執手相攜而來,皇上清華濯濯,俊美英武。

    新後鳳袍長長的群尾迤邐,拖在身後,高貴華麗,猶如月照牡丹。

    封禛忽而停步,轉身雙臂一彎,便在群臣面前打橫將她抱了起來,寧春跟在身後托著群尾,亦步亦趨。

    「婠婠有孕在身,太辛苦了些,朕將你抱上鳳座。」他聲音淡淡,鎮定自若,絲毫不理會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

    登玉階,入殿門,踏過悠長的錦繡路,將她置於鳳座之上。

    盛大而恢弘的明堂展現眼前,立後詔書肅然宣讀,而後群臣伏身,山呼叩拜。

    自始至終,封禛都緊緊與她十指相扣,此刻,所有過往都將結束。

    陳婠知道,放下過往,這一刻才是真正地重生。

    封后大典臨近結束之時,腹中一陣劇烈的胎動猛然襲來,接著便是如海cháo一般一浪高過一浪的緊縮絞痛。

    分娩前的陣痛,陳婠經歷過一次,永生難忘。

    封禛感受到她的顫抖,轉頭卻見她臉色蒼白,微微傾著身子。

    「皇后如何了?」他蹙眉,關切地問。

    陳婠顫抖著,抓住他的手臂,「陛下,臣妾的肚子…只怕要生了。」

    此時,明堂之上正在宣讀禮製法典,就見皇上猛地站起來,抱起皇后便往內室走去,「將太醫院御醫和女醫官全部宣來,不許耽擱片刻!」

    腹中陣痛有規律地翻湧著,陳婠能感到身下有溫熱的血流了出來。

    封禛心中焦急,亦顧不得帝王形象,揮腳便將殿門踢開,直衝著床幃過去。

    一抬手,便看見滿手沾的鮮血刺目。

    一顆心,登時吊了起來,素來從容的皇上,此時便如同熱鍋上的螻蟻,坐立難安,一會又握著躺在床上皇后的手,安撫著,一會兒又踱到門前,催促御醫。

    其實,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但他卻覺得過了太久太久。

    「胎兒提前降生,皇后娘娘的情況有些危及,還請陛下移步外殿等候。」魏太醫不敢絲毫大意,片刻不停地著手準備接生。

    聽著門內傳來陣陣痛苦的呻吟,撕心裂肺,每一聲都落在他心尖兒上。

    寧春勸了幾句說皇后娘娘吉人天相,必定是母子安康無恙,但皇上始終站在門前等著,端來的茶冷了又添上。

    產程並不平順,魏太醫神色凝重地出來稟報,「皇后娘娘骨盆窄緊,胎兒不足月,現下娘娘有些脫力,微臣特來告知陛下情況。」

    封禛面冷如霜,「朕的意思,必要你們太醫院保皇后母子平安。」他頓了頓,眸光幽深,「若當真有難產的狀況出現,朕要保皇后。」

    魏太醫請示完畢,道一句微臣定當竭盡全力,便又關門入內。

    聽著陳婠的聲音越來越弱,封禛急的恨不得衝進去。

    但分娩之事,他卻無能為力。

    不知覺中,已然滿額細汗,取下琉璃玉冕,重重放在案頭上。

    寧春此時勸也不敢多言,聽魏太醫的意思,只怕皇后娘娘的情況不容樂觀…

    一室死寂,便在焦灼之時,一道響亮稚嫩的啼哭聲劃破寂靜,猶如天籟。

    封禛素身站起,第一個推門而入。

    裡面人影幢幢,女醫官兒抱來裹在襁褓中的嬰孩,一屋子宮人齊齊跪下,「恭賀聖上,皇后娘娘誕下帝姬,母女平安。」

    接過柔軟的小身子,封禛竟有些激動的手足無措。

    是帝姬。

    躺在榻上虛脫的女子,濕噠噠的頭髮黏在兩頰上,掀起眼皮,封禛便連忙抱著孩子過去,放在她臂彎中,先極是溫柔地在她汗濕的額頭上輾轉深吻,良久才放開,「婠婠辛苦了,孩子似你一樣好看,是個可愛的帝姬。」

    似乎有微微的遺憾划過眼角,封禛握住她的手,俯身耳畔輕語,「莫擔心,咱們的麟兒總會來的,朕最喜歡帝姬,看她的眉眼多像你。」

    陳婠本有些失落的心情,被他的話逗笑了一分,血色盡失的唇開合了道,「才生下來的娃娃,陛下就看出眉眼了?」

    封禛將她們一起抱在懷裡,乃是最大的圓滿。

    「她出生在鳳座之上,朕便擬好了字,就喚作封鸞,封文淵帝姬。」

    陳婠的確已經累極,眼皮止不住地往下合著,「封鸞,鸞兒…」

    --

    文淵帝姬周歲生辰時,闔宮上下舉行盛大的生辰宴,為慶帝姬生辰,皇上下旨該年號為昭平初年。

    毓秀宮中,前來道賀之流絡繹不絕。

    各色禮品擺放了整整一個屋子,溫軟的床榻之上,鋪了數層真絲錦緞的床單,米分雕玉琢的白胖娃娃,裹在精緻的對襟小錦襖之下,頸間掛著一枚精緻的小玉鎖。

    一雙烏黑的眼瞳水靈靈的四下張望,咿咿呀呀地想要學話,時不時將胖乎乎的小手指頭塞進嘴巴里吮咂。

    肉嘟嘟的臉蛋兒,咯咯一笑,就跟著顫抖,教人忍不住想捏上一捏才好。

    當真是可愛的緊,宮裡的老嬤嬤見了,都說從沒見過生的這樣好的女娃娃,比溧陽長公主小時候還要可愛許多。

    湖藍色的身影從殿外悠然邁步進來,淨了手,皇后娘娘便連忙過來抱鸞兒餵奶。

    宮中有專職餵奶的辱娘嬤嬤,但皇后卻要親力親為,如此下來,一年來夜間都不曾睡過整覺,原本略微豐腴的身段,登時就瘦了下來,如今纖腰裊裊,形如少女一般,但舉手投足見卻多了幾分身為人母的慈和,舒服的緊。

    鸞兒一見娘親來了,便拱著胖乎乎的身子,飛快地從床尾爬了過來,黏在陳婠身上。

    方才在正陽宮應酬了一會兒,陳婠便留皇上在那,自己記掛著鸞兒便先回宮。

    幾位命婦入宮拜見皇后,這會兒齊齊圍在鸞兒身旁,逗弄著可愛的娃娃。

    「帝姬這小衣裳做的真巧。」說話的正是沈尚書的女兒沈楚嫣,如今的丞相兒媳婦。

    陳婠淡淡一笑,「不光衣裳做的巧,鸞兒這小玉鎖也是出自尚宮局一位女官的巧手。」

    沈楚嫣沒再細問,便說也只有這樣的好物才能配得上帝姬。

    待鸞兒玩累了,皇后抱著去內室餵奶,眾人這才散了。

    才放下鸞兒,替她蓋好錦被,陳婠輕手輕腳地出來。

    便見大將軍步入殿門,兄妹二人說了會話兒,就見大哥神思不在此地,「安司制被本宮派去宮外採買,今兒不巧,不在宮中。」

    見他眼中划過一絲失落,陳婠便打趣,「大哥既然如此緊張她,何不早日娶回府中中。」

    陳棠輕聲一嘆,「姮兒年紀尚小,我總怕虧待了她,不知該如何開口。」

    陳婠輕聲一笑,眼眸促狹地望著已經越來越近的身影,故作不知,「大哥想要開口說什麼?」

    身後女子輕緩的腳步停在不遠處。

    沉默良久,陳棠才終於吐露真言,「我想照顧她一輩子,但又怕南征北戰,不能給她安定的生活。」

    陳婠忽然擺擺手,「安司制都聽清了吧?還不快過來答應了。」

    陳棠這才徹悟,原是中了陳婠下的套。

    安姮施施然過來,陳棠站起身子,比她高出一個頭還有餘。

    經過一年來的相處,安姮早已被陳棠俘獲了芳心,只是性子倔強,不肯表露。

    而當陳棠發覺時,這個小女子早已在心中生了根發了芽,忘不了。

    陳婠屏退殿中宮人,自己也帶上門,將他們兩人留在殿內。

    安姮一動不動地站著,陳棠走過去,握住她的小手,「姮兒可嫌棄我比你年長許多?」

    安姮不言不語,陳棠胸中悶悶,望著眼前清麗的臉容,索性將她臉頰捧起,俯身強悍地吻住那張櫻桃小口,不給她反悔的機會。

    安姮被他強勢的男人氣息籠罩著,早已失了心,她滿面cháo紅,低聲如蚊,「奴婢不怕奔波勞苦,只要有將軍陪著,去哪裡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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