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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25:50 作者: 繁華歌盡
謝晚晴手中頓住,眉眼微微顫抖了幾下,「當初病重時,陳大哥能來見我最後一次,的確是有情有義之人。但,那劍穗我已經還給他,再無瓜葛。這兩年我脫胎換骨,習慣了這裡的日子,以前的舊事便由它過去好了。」
這個回答,並不出乎陳婠的預料。
從前她愛陳棠愛的痴狂,但大哥對她始終沒有動情,人的一副心腸只能經得起一次摧折,死過一次,原也就放下了。
念及此處,不禁心中一震。
面前的謝晚晴和自己又是何其相似,皆是被那人傷的狠了,絕望了,便輕易不願再動心腸。
冷宮裡十年的背棄,陳婠當初至死都沒有知道真相,就成了心中填不平的裂痕。
「謝家姐姐,你我情分多年,如今只問一句,你是否對宇文瑾動了心?」
謝晚晴手上的針猛地一歪,輕輕扎進指肉中去,她別過臉兒,「王爺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他有需要,我便萬死不辭。」
陳婠替她將指尖上的血珠拭去,「若求你相助逃脫此地,你會為了我背叛王爺麼?」
謝晚晴良久不言,而後定定抬起頭,目光澄澈,「若是旁人,我絕不會。但如是婠兒你的所求,我必會不惜一切相助。」
言罷,輕輕握住陳婠的手,收緊,「這些天我不提起,便是瞧著王爺的確真心待你,也羨慕你的福分,卻不知你竟對他是沒有情的。」
陳婠解下腰間一塊極小的翡翠吊墜,放入謝晚晴手中,「大哥曾說在天河城見過你,想來王爺沒有限制你的自由,下次,越快越好,你到天河城去將這信物交給守城士兵看,說要見大將軍,他們一見此物自然就全明白了。」
謝晚晴面容上布滿疑惑,低頭細看上面的紋路,「這是何物?」
「是皇上御賜的貴妃印信。」
謝晚晴一震,猛地掀起眼帘,「貴妃印信…婠兒你是?」
「看來你在烏蒙,宇文瑾將你保護的很好,絲毫不知外事。」陳婠不免一嘆,難道宇文瑾費盡心思設了局,也包括謝晚晴這枚棋子在內麼?
「我以為你還未嫁人!原來竟是入宮做了妃子…難怪兩國忽然衝突頻起,定然是王爺此舉觸怒了大周皇帝!」謝晚晴仍在震驚中,需要消解這突然而來的信息。
兩人正密謀出城一事,突然間宇文瑾的玄色長靴便踏了進來。
陳婠心虛之下,便住了口抬頭一瞧,他竟是左臂染血,受了箭傷。
謝晚晴連忙上前,翻找屋內的紗布,宇文瑾卻擺擺手,喉中發出極輕的嘶聲,「醫官片刻就來,你先回房休息吧。」
謝晚晴順從地點點頭,將印信藏在袖中,帶上門出去。
這一走,登時滿室寂靜,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氣息。
「過來幫我上藥。」他大刀金馬地坐上床榻,掃了立在一旁不動的陳婠。
「不是說有醫官過來麼?」陳婠顯然不情願。
宇文瑾在她面前素來沒有遮掩,「這些小傷算不得什麼。」
陳婠不慣於伺候人,簡單地纏好,便算完成。
女子柔婉的側顏離得極近,氣息柔柔,眉目如畫。
宇文瑾只覺得心中一盪,情不自禁地便握住她的臉兒,十分強勢地吻上了朝思慕想的人兒。
陳婠冷不防被突襲,自然是掙扎不依,她一把握住傷口,企圖逼他放手。
但疼痛非但沒有起效力,更激起了他長久以來的渴慕。
這個女人,當初只差分毫,就會成為自己的妻子。衝動的念頭在腦海里不停迴蕩,她原本就該是自己的…
慌亂掙扎間,已然被他壓入床幃,陳婠雙手護住小腹,唇上被他纏綿地糾纏著。
待他好不容易鬆了口,才猛地別向一旁,「你說過的,絕不會勉強於我,卻和封沈那般陰險小人有何區別?」
良久,宇文瑾捲起衣衫起身,重新坐回案頭。
的確,因為用情之深,他的確做不到強迫她承歡的事情。
說到底,不過是捨不得,不忍心。
宇文瑾終於明白,此生再不會有第二人如陳婠這般,能令他手足無措。
他走後,陳婠已然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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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周大軍在山海關兵戈相向,終於爆發了大周數十年歷史以來最大規模的交戰。
二十萬精兵埋伏於山谷兩側,戰況激烈。
天河城閉城,城中百姓關門閉戶,生怕戰火燒到家門前來。
宇文瑾休養了幾日,又連夜趕回戰場。
情勢前所未有的緊迫。
聽府中下人說起,兩軍已然酣戰了十日之久,死傷嚴重,難分勝負。
大周兵力之鋒銳,遠超乎宇文瑾的估計,烏蒙以三十萬大軍,竟然攻不下小小的一個山海關。
的確是太過輕敵!
而出門送信的謝晚晴,卻在幾日後被捉回了王府。
更令陳婠心驚的是,隨之而來不僅是宇文瑾,還有他身旁勁裝短打的女子。
洛芊芊站在宇文瑾身旁極冷的一笑,「婉貴妃娘娘,咱們又見面了。」
宇文瑾使了眼色,洛芊芊便上前來,「謝姑娘靠不住,日後,就由我來看守你。」
陳婠忽然笑了,她近前,問向宇文瑾,「王爺究竟還有多少細作潛伏在大周?當真教我大開眼界。」
宇文瑾並未回答她的疑惑,而是上前,輕柔地捧住她的臉,抵近額頭,「我有生之年,絕不會放你回去,你只能是我的。」
洛芊芊冷眉冷眼,沒有絲毫表情。
末了宇文瑾嘉獎一句,「你的忠心,本王一直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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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芊芊的確盡職盡責,嚴格遵照宇文瑾的吩咐,除了沐浴安寢之外,她都時時出現在陳婠左右。
從前在宮中時,她隱藏的很好,絲毫不惹人注意。
「大周的皇帝為了你,如此興師動眾,真令人想不到。」洛芊芊淡淡一句。
「任何一個皇帝的妃嬪被敵國捉去,皆不會袖手旁觀,關乎國體罷了。」在聽到她提起封禛的一瞬間,陳婠心中竟是湧起一絲難言的情緒。
洛芊芊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又問,「既然你對大周皇帝沒有情,為何不姑且順從了王爺,他會對你視若明珠呵護備至的。」
陳婠悠悠然一笑,「我沒有你的本事,做不來背信棄義的苟且。」
洛芊芊眸中分明,轉身去往庭院中。
站在王府的二層閣樓,大約能望見遠山成群。
而此時,那裡正是修羅地獄,血海一片。
不知可是錯覺,她似乎能聽到隱隱的擂鼓震天之音。
下了樓台,魂不守舍。
整整一日,總是心緒不寧,食不下咽,躺在床上亦是無法入睡。
不知可是母子連心,腹中陣陣隱痛,更令她惶惶不安。
但到底是為何,自己也說不清楚,只是沒由來的懼怕。
午後王府格外安靜,陳婠張大雙眼躺著,漫無目的地望著頭頂帷幔招搖。
不一會兒,有腳步聲傳來。
「不必時時來探視,我總逃不出你們的手心裡。」
但來人卻是一道陰冷的聲音響起,「別動,好生聽我安排,留你一條性命。」
陳婠大驚抬眼,竟然是封沈!
而此時洛芊芊正被他用長劍挾持在脖頸處,不能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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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關東西兩側山谷,此地為天險要塞,只進不出,布滿了陣列整齊的紅黑二色兵卒。
烏蒙尚紅,大周尚黑。
黑雲壓城,城欲摧。
又是一日鏖戰,難解難分,兩軍暫時各退半里,鳴金收兵,退回營地商議戰術。
陳棠身披銀色鎧甲,列陣在前,踏過屍山血海,長槍染血,猶如修羅。
而那烏蒙一方,情勢更為慘烈,宇文瑾雖勇猛,但漸漸顯出頹勢,只怕再戰幾日,得勝的機率便更加渺茫!
他籌謀了半生,眼看心血將要付諸東流!
西川三百里沃土,怎甘心拱手讓給大周!
封禛此事高坐在烽火台上,舉目遠眺,屍骸成山,狼煙四起。
「這一戰,只許勝不許敗。」他面容冷峻,眸中冰封千里。
陳棠抹去額間鮮血,已然雙目赤紅,怒叱一聲領命下去。
大周還有最後一支奇兵留在最後布局。
十萬新操練的鐵騎,始終雪藏了實力,作為對烏蒙進攻的致命一擊。
騎兵一出,勝負既定!
執掌兵力大權的陳棠,亦是身負千鈞重擔。
休整半個時辰,烏蒙陣營中卻忽然大擂戰鼓,角聲震天。
陳棠深沉蹙眉,「怎地如此突然?」
封禛站起身,一身玄衣獵獵翻飛,天地如蓋,蒼穹如頂,俯瞰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