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人之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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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籃子裡裝著一些吃喝，蕭小玉又把甜點放進去一些，包袱里是幾件衣服，都是沒上過身的新衣服。

    姜氏塞了一些銀子給蕭小玉，囑咐她要給牢頭一些好處，別到時候被人家為難了，蕭小玉眼圈泛紅的點了頭。

    送姐倆離開作坊，轉身回屋的時候摸了摸小腹，她已經來青葉縣幾個月了，不知道那個恨不得鑽進錢眼兒里的兒子，如今過得怎麼樣了，怎麼也是身上掉下來的肉，哪裡能不惦記。

    大牢前，蕭小玉有些緊張的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偏頭：「佳人，我自己進去吧。」

    蕭佳人知道蕭小玉害怕，害怕李氏惡毒的咒罵，也害怕自己受不住再真的和李氏計較起來，其實有什麼好計較的，事情都過去了。

    「好，我就在牢頭的屋子裡等你。」蕭佳人不放心蕭小玉自己進去，跟著到了大牢門口。

    蕭軍現在是縣丞，蕭小玉一說要去看王氏，並且說自己是王氏的女兒的時候，牢頭就知道這是縣丞家的閨女了，即便是蕭小玉給塞了銀子，他推辭著沒要，親自引著蕭小玉往裡去。

    牢頭和幾個衙役是男的，裡面管著女囚的則是一些婆子，手腳粗大，力氣更是大得很，一個個臉上都帶著幾分殺氣似的。

    牢頭交代了幾句，有個婆子帶著蕭小玉往裡面去。

    王氏被換到了最裡面的牢房裡，整個人披頭散髮的對著牆壁叨叨咕咕的不知道說什麼，身上穿著灰色的囚服，人也瘦成了皮包骨。

    「王氏！」

    王氏沒動彈。

    「你家來人看你了。」婆子說了句，又看了一眼蕭小玉：「小心著點兒，這人瘋了。」

    蕭小玉沖婆子福了福身，伸手把足有四五兩的銀子塞到她手裡，聲音哽咽：「給她多吃點兒，求您了。」

    拿了銀子，婆子臉色也好看了不少，點了點頭：「成啊，你可注意這點兒。」

    「讓我進去吧，我想進去幫她梳梳頭。」蕭小玉眼裡都是哀求的看著婆子，畢竟是女人，見蕭小玉這幅可憐的樣子，嘆了口氣，婆子拿出來鑰匙打開了門。

    提著籃子，蕭小玉進去，這牢房裡有個硬板床，床前面放著一個小桌子。

    蕭小玉把吃喝擺上，一個整隻的烤雞，滿滿一大疊熟牛肉，甜點還有五個雪白雪白的饅頭，另外還有一壺酒。

    擺上了碗筷，蕭小玉從包袱里拿出來衣服和梳子，這時候婆子又送來了一盆水。

    「謝謝您了。」蕭小玉接過去水盆，回身放在了地上，猶豫著看著一直都對著牆不知道說什麼的王氏，攥了攥拳頭才走過去：「娘。」

    「娘，我是小玉，小玉來看您了。」蕭小玉的聲音有些哽咽。

    王氏閉嘴了，好半天才轉過頭，上下打量著蕭小玉半天，才轉過身望了一眼桌子上的吃喝，張了張嘴。

    「娘，洗洗臉，換身衣服吃飯吧。」蕭小玉伸手扶著她，摸到了她枯瘦的手腕，蕭小玉眼淚就在眼圈直打轉兒了。

    王氏麻木隨著蕭小玉的力氣走到了水盆邊兒上蹲下來，蕭小玉用軟布沾了水給她擦臉，又幫著洗了手，這才從頭上拿下梳子給她梳頭，太久沒梳頭了，頭髮都黏在了一起，可這裡是牢房，蕭小玉知道人家能給一盆水已經是看在爹和銀子的面上了，不敢再提要求，只能等下次來的時候，多帶銀子，要給她洗洗澡才行。

    梳好了頭，摘下自己頭上的簪子想了想又放回自己的頭上了，她害怕王氏想不開，簪子能傷性命的。

    「娘，過來吃飯。」蕭小玉攙扶著王氏來到小桌子旁邊坐下，親手給她撕了燒雞，倒了酒。

    王氏抬頭就那麼直勾勾的看著蕭小玉，看著送到了嘴邊的肉，張開嘴接住，然後用力的咀嚼，慢慢的咽下去。

    蕭小玉拿起了饅頭，撕下來一小塊兒，送過去，李氏照吃。

    送牛肉，照吃，如果她動作慢了點兒，王氏就半張開嘴等著，眼睛始終盯著蕭小玉的臉。

    「娘。」蕭小玉遞上了酒杯：「你喜歡喝點兒酒，喝點兒試試。」

    王氏伸出手，手有些顫抖，捏著酒杯，酒灑了一點兒出來，她急忙低頭舔了舔手指上的酒，然後一口乾了。

    拿了甜點，蕭小玉送到她嘴邊兒，輕聲：「娘，現在爹是縣丞了，家裡還開了一個編蓆子的作坊，日子過的好。爹也打聽過了，娘的命是買不出去的，如今的縣太爺公正廉明的很，娘……。」

    「我要死了是不是？」王氏聲音沙啞，終於開口了。

    蕭小玉眼淚就掉下來了，搖頭：「不會，不會，現在是夏天。」

    「是佳人陪你一起來的嗎？」王氏往外看了看，並沒有看到蕭佳人：「還是你爹一起來的？」

    「我爹在衙門裡沒回來，佳人在外面等著我的。」蕭小玉說。

    王氏低頭，大口大口的吃著肉，喝著酒，一口一口的吃著饅頭：「好吃，好吃。」

    蕭小玉拿了帕子擦淚。

    眼看著桌子上足夠一家人吃一頓的吃喝被吃光了，蕭小玉的心就疼得快沒辦法呼吸了。

    王氏抹了抹嘴，看著旁邊包袱里乾淨的衣服：「我可以穿新衣服嗎？」

    「嗯嗯。」蕭小玉起身扶著她去旁邊換衣服。

    換好了衣服，王氏整個人終於是有了點兒精神，她抬起枯瘦的手摸著蕭小玉的臉，輕聲：「小玉啊，娘要見見佳人，你叫她進來行不行？」

    蕭小玉猶豫了，王氏輕輕的嘆了口氣：「見見吧，她總歸是個厲害的，娘有些話要囑咐她，如果你不放心，就一起過來，行嗎？」

    這次見到王氏，蕭小玉發現她變了，變得自己都快不認識了，抿了抿唇角：「娘，佳人她……。」

    「去吧。」王氏說著，伸手摸了摸蕭小玉的臉，竟還笑了笑。

    蕭小玉出了牢房，到門口見蕭佳人正蹲在最前面的牢房前面，裡面有一個女囚盯著她，很快那個人就起身走到了最裡邊，一句話也不說了。

    「佳人。」

    蕭佳人起身，蕭小玉除了眼睛是紅的，餘下的都還好：「怎麼了？要回去了嗎？」

    蕭小玉搖頭：「我娘說要見你。」

    要見自己？蕭佳人整理了一下衣裙：「走吧。」

    原以為她會拒絕，至少也得猶豫一下，不成想蕭佳人這麼痛快的就答應了，蕭小玉是不敢讓王氏單獨見蕭佳人的，所以跟了上來。

    牢房裡，王氏很是像模像樣的坐在了床上，兩隻手扶著膝蓋，整個人安靜的過分，剛剛梳洗過的她，臉色蒼白了許多，目光卻變得溫和了。

    對，是溫和了，蕭佳人看到這樣的王氏，本來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擔憂也沒了，有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王氏要見自己，多半是為了蕭小玉。

    「大伯娘。」蕭佳人站在王氏對面，出聲。

    王氏上下打量著蕭佳人，再看看旁邊自己的閨女，伸出手：「過來，讓我摸摸。」

    蕭小玉急忙過去握住了王氏的手。

    王氏偏頭：「傻孩子，娘不會做過分的事。」

    「娘。」蕭小玉是害怕的，害怕王氏突然發難，那樣自己就害了佳人了。

    蕭佳人過來，靠近王氏：「您有什麼話儘管說。」

    王氏放下手，嘆了口氣：「我想求你兩件事。」

    蕭佳人望著她，眼神沒有絲毫躲閃。

    「給你大伯續弦，這半輩子的夫妻是我害了他，也害了蕭家，但沒辦法，事情已經發生了，改變不了，我也該死的。」王氏說著，抬起手理了理鬢角的髮絲：「還有，小玉受我連累，只怕以後婆家的事情要多費周折了，他日若是許配了好人家還好，若是許配的人並非良人，佳人啊，大伯娘求你看在她沒有了親娘在身邊的份上，幫她和離。」

    「娘！」蕭小玉撲通就跪下了，眼淚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往下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