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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14:49 作者: 暗夜流光
酗酒後醉醺醺的打罵、發現妻子傷心出軌後變本加厲的虐待、背著妻子偷偷收下鄭浩德的那筆錢……每一步都是他自己走的,每一件錯事都是他親手做的,他怨不了別人,怨不了老天,他能夠憎恨埋怨的只有自己。
其實連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因為內心自卑的遷怒,才把怒火發泄在妻子和兩個兒子身上,不斷傷害著最親的人,終於把他們一個個推離身邊。
妻子當他是個陌生人;小兒子曾經拿他當仇人,現在看在大兒子份上勉強容忍他;大兒子很孝順很善良,一直被他拖累著,還一次次原諒他的暴力……妻子說得很對,他帶給親人的只會是拖累。
他回想著這些年發生過的所有事,覺得自己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清醒過,然後腦袋一歪,慢慢地倒在了沙發上。
等到兩兄弟送完母親回家,就被歪倒在沙發上陷入昏迷的父親嚇了一跳,還以為他是突然中風,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
送院途中他就醒過來一次,血壓雖然很高,但肢體可以移動,也可以正常說話。兩兄弟稍稍放心了一點,這情形看著不太像中風,可父親進院做完幾個檢查之後,他們才知道情形不比中風更好──尿毒症。
主治醫師找他們倆約談治療方案,入院以來的治療費用主要由任有和負擔,父親也把為數不多的積蓄都交在兒子手裡,即使經濟上還可以支撐,依靠透析也不是長久之計,最好的方法就是湊足費用儘快做換腎手術。
錢還不是最重要的,任有和開口找了柯天卓,對方當天就打款過來,數目絕對足夠。兄弟倆的爭端在於,任有家要求自己做配型,卻不同意弟弟做,任有和只能苦笑著反駁哥哥,「他是你爸,也是我爸,我更年輕、身體更好。」
任有家死活不肯讓弟弟先做,搶在前面先做了配型,但結果並不是太理想。
只有他們倆單獨相處的時候,他靠在弟弟的懷裡哭了,「為什麽呢……我應該是完全符合的啊。有和,我不想讓你做……那是一個腎,你是為了我才肯捐給爸爸。我不能讓你失去一個腎……你不要做。」
病重的父親也反對小兒子做配型,用的理由十分奇特,「有和……你要是做了那個,結果人家都知道你不是我親生的,那我沒臉見人了……你別做,我這把年紀其實也活夠了。」
任有和才不管他們倆,他的心硬如磐石。如果他不做配型,他害怕哥哥勉強也能捐上,在腎源稀缺而且病人有兩個兒子的情況下,哪有那麽容易說服其他親屬?
比起自己失去一個腎,他更接受不了哥哥去做這件事。
他非常堅決,找醫生悄悄做了配型,結果也正如他所願,完全符合供腎條件。
他沒有跟哥哥說,而是趁哥哥不在的時候跟醫生一起通知父親,「爸,你現在可以放心了,我確實是你的兒子。你等著做手術吧,錢也湊好了。」
第78章 最後的告白
對於父親,任有和沒什麽過多的感覺,要說他的決定出於同情或者報答養育之恩,都只是偽善的鬼扯。
他僅僅是為了哥哥,因為哥哥想要父親活下去。那是哥哥的責任,所以也變成他的,他無可抱怨,也不會反悔,既然下了決定就會平靜的執行。
他知道很難瞞過哥哥,對方幾乎每天都會抽空守在醫院,到手術的那天要怎麽避開哥哥是個大問題。
他也沒有通知母親,自從他和哥哥把父親入院的事情告知母親以後,對方並沒有多的表示,只匯來了一筆錢,勸告他們不要太積極。但他從哥哥的態度已經看出,哥哥十分迫切地想要捐腎,能阻止哥哥的只有他。
跟父親私下談的時候,他以為父親會欣喜若狂,並沒有想到對方第一個反應會是沈默。
這讓他有些意外,他想過父親會懺悔地痛哭,會拉著他的手感激涕零,就像那次對母親懺悔時的表演一樣,唯獨沒料到父親只是安靜地低下了頭。
他沒有太過注意這一點,接著跟父親商量怎麽瞞過哥哥,聽到他後面的話,父親才虛弱地問他,「你沒跟有家說?你要我瞞著他?」
「嗯,我們不必告訴他。」任有和只能這麽處理,他設身處地地想像了一下哥哥陷於兩難的痛苦,他們不應該那樣折磨哥哥。
「你……」父親囁嚅一下,又沈默起來,良久才嘆出一口長氣,「你們都是好孩子,不像我。我拖累你們這麽多,真是對不起雅麗,也對不起你們……」
任有和最不愛聽這種感性又無用的話,心裡微微冷笑──終極懺悔果然又來了。
身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做過所有傷害親人的事情以後,只要假惺惺的懺悔感慨一番,就能獲得原諒和救贖。那曾經有過的傷害又算什麽呢?這男人根本不需要付出代價。他和哥哥的原罪,就是身上流著這個男人的血,有生之年都必須為這份原罪不斷地被索取吧。
他不耐煩地開口打斷對方,繼續探討怎麽瞞過哥哥,父親伸出顫抖的手指抹了把眼淚,第一次擺出屬於「父親」的架勢,挺直腰板拍一拍他的肩膀,甚至還慈祥地對他笑了,「有和,別急,爸有辦法。你先去買點吃的,我嘴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