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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湧上了天邊，沒給人準備的時間，天就暗了。爺孫兩人趁著還看得清路往回走，一進門就被康奶奶劈頭蓋臉罵過來：「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這天都黑成什麼樣了才回來？」

    平日裡積威極深的康老爺子此時也只能點頭哈腰，為她端上一杯茶，康樂則表示我狗眼要瞎了，不想看你們秀恩愛就想走。

    「樂樂，你之前不是談了一個嗎？現在人又沒了？你也不帶回來給我們看看！」奶奶掐準時機不讓康樂又逃跑的機會。

    「奶奶，我喜歡的你們也會喜歡嗎？」

    康奶奶手裡抱著「睡睡」，是家裡養的一隻草狗，特別喜歡睡覺，她摸了摸睡睡的腦袋，意味深長道：「只要你足夠喜歡，又有什麼能阻止你呢？」

    「嗯，奶奶我睡覺去了。」

    「早點睡。」

    「汪！」睡睡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朝康樂叫了一聲。

    康老爺子憂慮地看著孫子的背影，嘆了口氣，奶奶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嘴裡根本不給他面子：「你就少操點心吧！孩子們自己有想法！」

    「好好好。」

    第7章 世界可真冷啊

    「早！」「早。」「總裁早！」「早。」「早呀！」「早。」一路早到辦公室，八個秘書早就兢兢業業站在門口，職業微笑一絲不苟。辦公桌上被整理得很乾淨，桌上的綠植也足夠青翠，康樂松松領帶，神情不耐煩，最近格外的煩躁。

    「林北路！」剛出電梯門就看到林北路匆匆的身影，康樂下意識地喊道。

    可匆匆的身影還是匆匆，頓了一下，然後以更快的步伐走掉了。他在躲我？為什麼？康樂皺了皺眉，自從接任了公司，他皺眉的次數越來越多，風流相被硬生生扭成了黑臉包公。

    自從被母親猜到事實真相後的林家冷得像冰窖，使得林北路每天害怕著回家，害怕著公司，曾經的陽光開朗漸漸消失在他的生活里，逐漸被影響成了一個膽小如鼠懦弱的男人，樣子開始變得邋遢。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壓力使他工作更加賣力，才沒連工作都丟了。之前對他感興趣的女同事，自從他變成這副模樣之後就再也沒找過他。有時候，林北路也在想這個世界怎麼這麼冷，路上的行人冷漠，家裡的親人冷漠，公司的同事冷漠，一點暖意都感受不到。

    「兒子，聽媽的，別走歪路，好嗎？」林愛琴躺在床上握著林北路的手，微微顫抖的兩雙手交疊在一起。林北路強自撐起一個微笑，「好啊……媽。」聲音因為過於壓抑而變調。「你放心……」林北路將母親的手放回被子，「……好好休息。」

    林北路的辭職信被放到了技術主管辦公桌上，再經由技術主管向上面請示，閒來無事的康樂剛巧看見了，沒由來心裡一緊。他吩咐了幾句，驅車來到蔚珠小區，他遠遠地停在路邊，看見林北路疲憊地弓著身子，和年邁的老人一樣直不起腰來。康樂注意到林北路是從小區旁邊的藥店裡出來的，下車去藥店裡詢問，說是剛剛的那個男人預先拿了幾個月的量，話沒等對方說完，他就快步離開，一個可怕的想法冒了出來。不可能吧？

    急促的敲門聲讓林媽媽不得不起身開門，「那個……額樂樂！」

    「阿姨讓讓。」

    「誒？怎麼了？」看著康樂火急火燎地衝進屋子，林愛琴疑惑地問道。

    著急的康樂根本沒時間回答她的疑問，臥室門鎖死了，怎麼辦？陽台！陽台可以去浴室！康樂二話不說翻上陽台的窗子，危險動作叫林愛琴看得膽戰心驚，「樂樂，誒！別，你小心！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萬幸浴室的窗戶沒關，要是關了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康樂跳下窗子，顧不上腳底一陣麻，浴室的門碰撞出巨大的聲響。安眠藥的瓶子還擺在床頭，林北路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康樂深吸一口氣，試探地推了推他，本以為不會有回應，沒想到林北路居然帶著深沉的睡意睜開的雙眼。一直緊張的心總算放到了實地，康樂呼出一大口氣，「沒事，你睡吧！」回應了無聲的問題後，康樂轉身離開帶上了門。

    剛出門就看到一頭霧水的林愛琴急急詢問：「咋了？」

    康樂感到深深的無力，他需要坐下來和這位母親好好交談。端起林媽媽給他泡的茶抿了一口，「伯母，你知道林北路辭職的事嗎？」

    「什麼？」林愛琴差點失聲尖叫。畢竟是成年人，她很快收斂起情緒，對康樂笑道：「那個……樂樂啊……唉，這孩子！你別擔心，你的錢我們會儘量想辦法還上的……」

    康樂放下茶杯，擺了擺手，林愛琴被他的氣勢鎮住沒說下去。「伯母，我想他可能哪方面出了些問題，他很不尋常。剛剛……我懷疑他有自殺傾向，當然只是我個人的想法。」

    作為一個母親，聽到這樣的事情自然是害怕的，林愛琴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在孩子面對著各方面的壓力時，作為親人，她非但沒做到安慰他，反而給他套上了更重的枷鎖，再堅強的人在重壓下也會無法呼吸，何況林北路只是個假裝堅強的孩子呢？是她，把自己的孩子逼上了絕路。林愛琴嗚咽起來，她也只是個脆弱的母親。支離破碎的家庭里，扮演者兩個人的角色，她也累了。

    康樂給林愛琴遞了幾張餐巾紙，輕輕拍著她的背，看著林母顯眼的白髮，深覺自己是個幸運兒，出生在完整的家庭。「作為母親您對他的影響是巨大的，所以我希望您能給他做做思想工作。」等林愛琴略微冷靜下來，康樂適時地開口。

    「好的，我知道了，樂樂，難為你還得幫我看著他。」

    「沒關係，伯母，如果他的情緒一直不好，我建議還是去看一下心理醫生，情況有所好轉您可以讓他繼續到我的公司上班。」康樂可以說盡到了作為朋友所能做的一切。

    「好的，好的，太謝謝你了，我們家欠你太多了。」

    「沒事的，伯母，這是我該做的，我一會兒還有事就先走了，伯母你不用送了。」

    雖然康樂這麼說，林愛琴還是站起身來把康樂送到了門口。帶著滿心的感慨，林愛琴走到林北路的臥室，看到兒子根本不在睡覺，他死死盯著窗外，絲毫不為其他的東西所動。於是，林愛琴看到了康樂的車漸行漸遠，兒子的目光也漸行漸遠，她猛然意識到了什麼！內心升騰起的憤怒在喉嚨口涼了，像是突然失了所有的力氣，她放任自己坐到床上，「你喜歡樂樂？」林愛琴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這樣問道。

    「不，我愛他。」許久沒和自己說的兒子仿佛有了一瞬的生氣，答道。

    「為什麼？」林愛琴變得有些歇斯底里。

    愛情能有多少個為什麼？來得突然，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林北路也想問自己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好好喜歡一個女孩？然後安安分分過日子。淚珠掛在長出鬍渣的嘴角遲遲不肯掉落，林北路的眼淚很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