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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08:00 作者: 行清
    以往謝時覺得農人們大老遠跑一趟過來聽自己講課,費時費力,所以課時總是很長,也未曾停課。今日培訓課結束後,謝時卻是意外地早退,且道了一聲歉,便宣布明後兩日停課。

    這些農戶們都將謝大官人的話奉為圭臬,哪怕謝時早退,也不會有任何質疑或是心有怨氣,一個個都老實諾諾地應下,學著讀書人的禮節恭送先生,反倒是謝時笑著解釋了一句,「明日家中有事,還望諸位見諒。」

    謝時告別這群特殊的學生,便在王甲的陪同之下,去了一趟郊外的工坊。這間工坊設在郊外無人的山腳下,周圍還設有軍士看守,是韓伋專門為謝時準備的實驗基地。謝時當時只同他提了一句,需要一處做實驗且保密的地方,也未交代要做什麼東西,只說要給他個驚喜,搞得神神秘秘的。

    韓伋笑而不問,第三日便同他說工坊已經備好,開鑿在山中,不止如此,連工匠都連夜為他尋來了數十人。謝時來到饒州,除了培訓班的課堂,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這處工坊了,難怪連韓伋都見不到人。

    這處工坊古怪得很,時不時弄出一些巨大聲響,有時候動靜大了,仿佛連大地都在抖動,軍士們一個個諱莫如深,卻也守口如瓶,好在此地荒無人煙,倒也沒有引起民間百姓的慌亂,只是饒州城的百姓平日裡嘀咕幾句,這個月好似夏雷頻繁了些,且總是乾打雷不下雨,讓人空歡喜一場。

    工坊外守衛的軍士一見到謝時從馬車上下來,便肅然躬身朝他行了一禮。謝時頷首回禮,笑著道了一聲:「辛苦諸位壯士了,今日工坊可有大動靜?」

    今日值班的兩位軍士彼此對視一眼,有些躊躇道:「稟公子,坊內動靜是比往常大了些許。」

    謝時拍拍他們的肩膀,笑道:「很快便好了。」留下兩個摸不著頭腦的士兵,便進入了山中的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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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饒州城府衙最裡間東屋,日光越過淺淺的窗欞,稍稍溜進靜謐的屋內。昨夜韓伋下意識地想要為枕邊人擋住日光,免得撓人的陽光擾醒只睡了不到兩個時辰的人。昨日阿時和他回府都較早,兩人多日未曾溫存,夜裡的火燭便燃了一夜,直到天將明才歇下。

    未料到手伸過去卻摸了個空,韓伋一下子醒了。他起身,只批了件外衣便推開房門去找人。門口候著的侍從一驚,趕緊低下頭不敢細瞧主子失禮的模樣,面對主子的詢問,恭聲回道:「稟主上,公子去了後廚。」

    韓伋聞言,逕自去了後頭的小廚房,這是謝時來了之後他吩咐人布置的,仍是按照謝時的習慣,平日裡謝時若是起了動手做美食的心思,便不用麻煩地走遠。

    韓伋來的時候,謝時已經打發好了奶油,正一層奶油一層麵皮地做千層,因為太過認真投入,連韓伋來了都未發現。韓伋打斷正要行禮的庖廚和侍從們,大袖一揮,無聲示意人出去,便斜斜倚著門框看著他。

    眼前人只穿著一身簡單的素衣,青絲用一根玉簪挽起,雙手挽著袖子,露出一截白如霜雪的手臂,日光溫柔撫摸他,明明是不染凡塵的仙人,卻願洗手為愛人作羹湯。他低著頭認真侍弄手中的糕點,雪白的脖頸處有一絲紅痕乍泄,是昨夜留下的痕跡,韓伋一雙幽深的黑眸緊盯著那處,忽然喉間泛出一絲癢意,想要在那雪膚上再留下一些更加放肆的痕跡。

    「將紗布給我。」謝時說道,卻半天無人應他,他這才疑惑抬頭,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小廚房裡早已沒了人,唯有高大的男人拿著一塊白色的抹布,無措問道:「紗布是這個嗎?」

    謝時搖搖頭,自然而然指揮他:「在你正對面那閣子裡,裡頭有筐子,你隨便拿一塊給我。」

    韓伋依言照做,那放東西的閣子很高,但韓伋卻連手不用抬,便將筐子裡的紗布取出,遞給謝時。

    謝時接過,便繼續手上的活兒,便問他,「今天生辰,本來該吃長壽麵的,換成冷淘好不好?」大夏天的,吃熱乎乎的麵條可不是一次美食的享受,還是冷淘開胃爽快。

    韓伋卻是完全愣住了,「誰的……生辰?」一月後才是阿時生辰,他以為自己將日子記錯了,或是謝巨記錯了,可若是阿時生辰,為何要問他怎麼吃長壽麵呢?素來多謀善算的韓大主公此刻有些宕機。

    謝時手上動作停住了,抬頭一見某位主公難得呆愣的樣子,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當然是我們韓伋韓希聲韓大主公的生辰啊!」他邊說邊靠近他,趁人不注意,惡向膽邊生,快速將手上的奶油抹在他高挺的鼻尖上,冷峻生人不近的俊臉上多了一抹俏皮的奶油,倒是有一種別樣的反差萌。

    韓伋下意識將「作惡」後欲逃離的某人鎖在懷中,見他在自己懷中言笑晏晏求饒的模樣,回想那年風雪,忽然有些眼熱,越發抱緊了懷中人,他低下頭去,觸碰那兩瓣如同懷中人一樣柔軟的唇,低聲道:「阿時怎麼知道的……」

    韓伋大兄逝世那年,有族親欲奪權,挾他為傀儡,借他生辰攪風攪雨,少年韓伋索性將計就計,借著那日在韓家來了一次里里外外的清洗,彼時的他年方十二,卻是手持屠刀,面向血親,練就了冷硬心腸。

    此後經年,他再未過生辰,旁人也不敢再提起,深知那是主子忌諱,卻不知道,韓伋不過生辰只是因為世上再無至親,過不過對他來說都已無意義。日子久了,就連他自己都忘了,卻沒想到在今日又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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