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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08:00 作者: 行清
    雖然是被眾人推著當了這書院山長,但謝時後來卻越干越起勁,就連開設的課程都因其特立獨行的形式和驚世駭俗的內容而遠近聞名,吸引了不少周圍的儒生前來求學,但小謝山長也不是沒有煩心事,兩月前書院招賢納才,廣招名師的告示發出去,卻是應者寥寥,來應聘的皆是衝著書院的高薪和優渥待遇來碰運氣的,大多都是半吊子水平,並無大師巨儒來應。

    謝時發現,歸根到底,還是如今南地叛亂,大多數士人都明哲保身,不願涉險來此傳道受業。聽聞此事,宋郗老先生給他出了一個主意,「如今盛暑未至,氣序清和,正是書院開講會的好時節。不若便借著開講會的名義,邀請名士巨儒前來東滄,吾等只談學問,不談政治,屆時願赴者聽,不必遍邀,到時候總能找到你滿意的夫子。」

    謝時頓時眼前一亮,果然姜的還是老的辣,宋老先生這一主意委實妙也。

    「不過,這講會總有人主講,如今書院當中,就屬您老最為資格來當這主講者,若是小子上台,以我的淺薄學識,恐怕講不了一刻鐘,便會被人轟下台去,宋老您可不能推辭呀。」謝時給老先生戴高帽,開始極力勸說。

    宋老完全不上他的鉤,而是反向忽悠,「我那套學說,講得多了,聽得人都膩了,還是謝小子你的那套科學學說新穎奇特,發人深思,再說了,講會一講,最起碼得講上一天,老夫年事已高,一把老骨頭可受不了這個罪了。年輕人得多擔責才是啊,你說是不是。」

    謝時哭笑不得,心道,您老還真是睜眼說瞎話,就您平時那健步如飛的樣子,恐怕比不少孱弱書生還健壯。

    面對謝時質疑的眼神,老先生咳了咳,正經道:「老夫聽聞外頭不少士人都對你的學說口誅筆伐,若是此次講會,以你的學說作為主講,不僅更有噱頭,可以藉此引來更多的士人參加,且藉此機會,你也可以為自己的學說立說證道,駁斥諸人言論,可謂一舉兩得。」

    宋老的一番苦心,謝時最後還是虛心接納了,不過他拉上了同為書院「科學科」的夫子秦睢一同主講。書院預備辦講會的決定一出,不僅宋郗老先生給自己的諸位老友寫了邀請帖,就連遠在各地,經略各州的宋壽、邱直還有書院原先的夫子們都紛紛去信友人、師者,為講會宣揚造勢,甚至在韓伋的來信中也提到了此事,為從未辦過講會的謝時指點一二。

    在多方支持下,至正十二年夏初,東滄書院的講會召開了,講會持續三日,與會者眾,盛況空前,後來者稱之為「謝秦會講」。

    第109章

    榕山書院,宋子明手中捏著一份拜帖,進了山長所在的齋舍。

    三下輕微的敲門聲後,屋裡頭傳來了一道嚴肅沉悶的聲音,「進來。」

    宋子明輕輕推開門,小步向前,躬身一拜,「老師,東滄書院送來了講會的邀請帖。」

    「哦?」埋頭案桌前邵廉抬起頭,挑了挑眉,顯然頗為意外,「他們竟然這個時候開講會?」

    宋子明將拜帖遞給老師,聽他這麼一說,輕聲問道:「老師,講會不都是春夏之交,夏秋之際開的嗎?」講會乃讀書人交流學識、大儒講經證道之聚會,人數少則數十,多則成百上千,因此大多數在露天或半露天的場合下舉行,這個時代又還沒有空調和暖氣,各大書院和文人雅士們便都約定俗成地避開盛夏酷暑時節開講會,誰也不用遭罪。

    邵廉搖搖頭,指點他這不開竅的弟子,「如今的南地之主出身東滄,乃東滄書院前任山長,東滄本正處於風口浪尖,理當低調息事才是,不然,若那位一敗,東滄必遭滅頂之災。」雖說兩座書院是競爭關係,今年科舉上,東滄書院還意外地壓了榕山書院一頭,令不少榕山的師生頗為鬱悶,但邵廉也不願看到東滄書院被關禁。

    宋子明低聲嘟囔,「東滄書院別說低調行事了,他們就差把天都捅破了,如今的士人誰還不知道那位謝山長講授的『格致課』和科學實驗呢?秦睢先生的風頭都沒他盛。」

    邵廉看了弟子一眼,「哦?這麼說,你是不認同那位謝山長的科學之學?但為師怎麼聽說,你私底下還專門研究了那位的講義呢?」

    被老師抓住小辮子的宋子明頓時漲紅了臉,「學生、學生只是聽聞那位謝山長之說荒謬至極,因此想看看他所講為何……」

    「那書可是吳廖給你的?」邵廉語氣淡淡,似乎沒有苛責之意,但站在老師對面的宋子明卻如坐針氈,他萬萬沒想到,老師竟然還知道這書是吳師兄給他的。出於仁義道德和同窗之情,他萬萬不能供出吳廖來,因此這會面對老師的質問,他埋頭垂首,支支吾吾。

    邵廉也不用他點頭,身為山長,他對書院中的學子自然了如指掌,見此他捏了捏眉心,嘆息道,「今年因各地叛亂諸多,朝廷暫停召開會試,也不知道何時再開,他倒好,沒了壓力,如今倒是看起了閒書。」

    略過此事不提,邵廉正眼看向那邀請帖,請帖被裝在一個厚實的大信封中,邵廉撕開信封,抽出請帖,想要看看這講會的主講人是何方神聖,可是宋壽老先生或是那位杭州的潛溪先生,再決定去不去蹚這趟渾水,誰知道,取出的竟不是以往那些薄薄的信箋!

    邵廉抽出那格外硬挺直板的信紙,忽而眼前一亮,語帶驚訝道:「這信箋倒是格外新穎清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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