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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08:00 作者: 行清
    好在在座都不是什麼沒見過世面的人,很快便從一開始的驚疑不定轉變成愛不釋手,一群大老爺們開始爭相照起了鏡子,活像這輩子沒見過自己的真容一樣,就連宋老先生都道:「老夫活了大半輩子,竟頭次知道自己眉心處有一顆黑痣。」

    「此物妙也,不愧是謝公子的手筆。」雖然在弟子面前失了儀態,但秦睢卻不甚在意,反倒問起了沈森,「沈公子,沈氏在樂縣可設有商行?鄙人想為家中人購置一面。」鏡子乃近身之物,閨房之樂,夫妻間互贈十分尋常。

    聞言,謝時還沒說話,沈森卻是非常上道,狀若受寵若驚,「承蒙秦先生看得上商行之物,哪裡需要秦先生您親自到店中購買,小子直接送您一面便是。」

    秦睢沒聽到方才岑、沈二人的談話,也不知道一面小小的鏡子外頭竟然能賣到上千兩,不過他還是擺擺手,道:「沈公子不可,在商言商,若是一有人問,你便送,要如何做生意?」

    沈森一聽,便知道這梅州來的秦睢大家是個品行高潔不願占人一絲便宜的古板性子,當即便換了一種說法,「既如此,小子便厚著臉皮問一句,能否以這鏡子求一副先生的墨寶?若先生答應,反倒是我占了大便宜了。」

    誰人不愛聽好話,尤其是這好話裡頭七分真意三分阿諛,受夸之人自然格外受用,果不其然,秦睢眉眼一下子舒暢開來,看沈森這後生多了欣賞之意。岑羽也在一旁附和,「非外人也,秦先生便應下吧。」

    因為謝時,他可是知道這玻璃鏡的生產成本比起沈家如今賣的價格,可謂九牛一毛,沈森若是敢坑自己人,要一個高價,別說他不樂意了,恐怕謝時第一個便要心生不虞。

    眼見這沈家的玻璃鏡這般受歡迎,就連秦睢都想著買一面,岑羽氣得呀,直接便吩咐謝家的侍從:「再上十六合荷葉餅!」視財如命的岑大官人決心化嫉妒為食慾。

    謝時沒管他,反而問身邊人道:「讓人送些湯吧,你今晚吃了好多烤鴨,怕是晚上不好克化。」韓伋雖長得光風霽月,卻無肉不歡,謝時見他對烤鴨頗為中意,才有此一問,怕他吃撐。韓伋點頭,回他:「好,不吃了。」

    烙荷葉餅的時候,每兩張餅皮粘在一塊,因此又叫一合,謝時宴上用來卷烤鴨的荷葉餅,是每斤麵粉烙十六合,用來卷烤鴨大小剛剛好,放上片好的烤鴨、黃瓜條、蔥條等配菜,輕輕一卷,放入口中。餅皮薄如蟬翼,一面被煎得微焦,鴨肉則被炙烤至色澤潤亮,鴨油滴落,鴨皮酥脆,鴨肉嫩醲,沾上甜口的甜麵醬或是微辣的蒜泥醬油碟,腴而不膩,滿口酥香。

    款待客人自然不能只上一道烤鴨,除此之外,謝時還準備了其他菜色,不過或許是因為這烤鴨是新菜色,亦或是烤鴨實在味美噴香,當夜席上最受歡迎的還是這荷葉餅卷烤鴨,就連沾染了鴨油香氣的荷葉餅也大受食客們青睞。

    夕食後,韓伋去處理軍情政務,剩下一席人轉至院中,開始賞月談天。韓伋走後,氣氛為之一變,頓時輕鬆寫意起來。謝時明顯察覺到秦睢繃緊了一晚上的弦終於鬆了下來,更誇張的是,一旁的沈大公子長出一口氣,埋怨岑羽:「岑兄是否早知那位也在?為何不提醒小生?」

    若是早知那位貴士子也在,給沈森十個膽子他也不敢上門來蹭飯吶!饞死也不敢吶!他萬萬沒想到,這位聽說如今在外大殺四方的福州之士竟然蝸居在這小小的謝府,看樣子,同謝公子的關係竟然十分親密?真是怪哉!鬼知道,他看到謝公子身後跟著那位士子,還出門來迎接他們的時候,心中有多惶恐。

    對此,謝時笑笑沒有說話,雖說他作為離韓伋最近的人,從未感受到什麼壓迫感和敬畏感,但是旁人這般,謝時卻也能理解,且他從未想要幫助打破這種身份、階層不同所帶來的外人對韓伋的天然的敬畏感。韓伋身為士公,甚至以後可能會成為帝王,別人只有敬著他,畏著他,才能效忠於他,永不背叛他。

    面對沈森的質問,岑羽笑得招搖,邊搖扇子邊道:「我哪裡知道士公也會在?沈公子多慮了,不過巧合罷了。」然而事實上,岑羽就是故意的,自家士上戰事告一段落,全軍整修訓練,文臣接手各地官署,底下人忙得不可開交,而士子身為士帥,他倒好,馬不停蹄連夜回了樂縣,就怕謝小時被謝家的人傷著了一根頭髮絲。

    岑羽人在樂縣,自家士子到來,哪能不知情,且他還從黑甲衛那裡得知,士子連梅齋都沒踏入半步,直接去的謝宅,然後就住下了……

    所以今日一聽謝時邀約,這志得意滿的沈小子又死皮賴臉要跟著來,岑羽便憋著不告訴他,謝府里如今還蹲著一尊大佛,就為了擺沈森一道,不為別的,就是因為岑大官人見別人生意紅火,犯了紅眼病,看他不順眼。

    笑鬧一番,岑羽、沈森等人進入正題。

    「我父親讓我告知二位,我沈家海船和海員皆已經準備完善,隨時可以同岑家一同出海南下。」

    岑羽從袖中掏出一本小冊子,只見他翻了翻,便道,「我問過星官,四月風向不好,最好三月底便出海南下,不如就定在三月二十三日罷。沈家的船隊從杭州港出發,南下至樂縣東南郊的長樂港,同我們的海船隊伍匯合,之後一同啟程。」

    雖說沈氏和韓伋最終的目的都是到達謝時口中的新大陸,但是東邊是一片未知的廣闊海域,若是冒險東渡,很可能還未見到新大陸的影子呢,船隊就沉沒在茫茫大海之中了,得不償失。因此韓伋同幕僚商議後,決定先派遣船隊航行到達浡泥國,即後世東南亞的婆羅洲一塊,在此地建立港口和補給地,為後續東渡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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