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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08:00 作者: 行清
    謝時用棉布蘸取些許韓伋的珍藏梅酒,輕輕擦拭表面,一遍一遍,直到將表面的薄膜擦到脫皮,撕掉外皮之後,用鋒利的尖刀切成大小均勻的薄片,另又切了一些輔食的蘋果片和白蘿蔔片備用。

    熱氣騰騰的砂鍋中,此時米粒已經煮沸至粒粒分明,鍋中海中鮮物翻湧,猶如鮮香撲鼻,最後撒上一小把芹菜末便可以端碗開喝了。

    第85章

    烏金墜落之時,暮色悄然降臨,韓家祖宅西邊,主人居住之地,重重屋宇,座座亭榭懸掛著的彩穗宮燈都亮了起來,窗格門戶、廊檐內外,皆系各色諸景琉璃花燈,處處交相輝映,燦若群星。

    廚房中,燈火通明,卻無往日的喧鬧之聲,牆上倒映出一高一矮兩道修長親密的身影。

    「伋兄,這粥好了,你端出去吧,順便叫我爹出來用飯了。」謝時使喚他家主上使喚得自然極了,被使喚的人竟也不覺有絲毫冒犯之意,「嗯」了一聲後,便從善如流地端起鍋出去了,動作間有些笨拙,倒也沒出什麼差錯。這要是被齊俟等人看見,估計又得驚掉一地眼珠子,順帶倒吸好幾口冷氣。

    謝時倒不是故意使喚人,而是他這會手上還有活呢。方才謝巨途中來了一趟,叮囑謝時記得做幾盞水蘿蔔燈,等會好在屋裡頭和院中都點上。這窩藏在各處陰暗角落的霉氣晦氣被這上元節的燈一照,自然便無影隨行,灰飛煙滅了,新的一年自然好運和福氣常在。

    當然,這只是正月十五上燈的一重寓意,謝巨走後,韓伋同謝時聊起上元節的風俗,謝時才知道這上元節的燈盞對於如今的老百姓來說,更重要的是有那求子之用。無所出的夫妻倆,要是在上元節這一天去別家偷燈,放到自家床底下,據說能保佑孩子投生到家中來。

    偷盜這事自然不對,不過在上元節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哪怕主人家都不會多加責怪,最多隔天去要回來,這種規定甚至被寫入了律法當中,所以上元節這天簡直就是小偷的群歡日。

    謝時從前沒聽過這樣的習俗,頗覺有意思,好奇問道:「官府真的不會追究嗎?若是小偷盜取的財物過大呢?」這偷燈自然不算什麼大的損失,但若是小偷去富貴人家家裡頭偷盜貴重財物呢?

    彼時韓伋淡淡道:「在我的轄地,自然不會允許。」後來,謝時才知道,韓伋占據福建後,便組織人手開始修改完善律法,主要是廢除了一些對南人的歧視條例,不過還有一些細枝末節的規定,比如針對元宵節就頒布了一條偷盜財物不得超過價值幾許的政令。

    韓伋走後,謝時開始動手雕刻水蘿蔔燈,這對他來說自然沒有什麼難度,畢竟是能在南瓜盅上雕刻一齣好戲的人。他挑著幾個水靈白胖的白蘿蔔,用小刀一點點細緻地挖去瓜肉,掏空了做出一個燈座來,又精心打磨億點點細節,最終出來的是幾盞蓮花造型的水蘿蔔燈。這時,謝巨也取來浸泡了煤油的燈芯,兩人一起將這燈芯插進幾個蘿蔔的「燈座」處,屆時點上就行。

    而就在謝時忙碌雕燈的時候,不遠處的屋內,有一齣好戲上演。屋內,周平早已帶著侍從們布置好一切,桌椅擺好,四角處各架上一盞高有七尺的青玉燈檠,裡頭點著的是用十幾味海外香藥製成的燈燭,又支來暖盆在周圍燒著。如此一番布置後,為了不打擾兩位,周平又帶著人悄然退了下去。

    韓伋端著砂鍋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穿過迴廊,正好和一個侍從迎面撞見。那侍從見此情景,驚呼一聲,便急急忙忙要去拿韓伋手上的砂鍋,口中輕聲細語,吐氣如蘭,「主子,讓奴來端吧,您貴人貴體,哪能幹這等粗鄙之事?」

    廊檐燈火通明,將來者的容顏照得一清二楚,倒是生得清麗秀美,身姿不似普通男子一般粗壯,腰身勒得極細,此時驚慌失措又帶著濡慕敬仰的眼神,宛若一隻純潔無暇的兔子,靠近時,韓伋還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那人身上長年帶著的草木清香,也不知道這小廝兒是從哪裡熏得這一身東施效顰的香氣,察覺到這一點,韓伋敏銳察覺,這人就連穿衣上都刻意模仿那人平日模樣。

    韓伋雙手端鍋,退後一步,避開那小廝兒要去碰觸他的動作,直接將人一腳踹開,而後突然直直朝著某個方向,不知對誰說了一句:「王甲,出來。」

    不稍幾息,不知從哪處屋宇或是廊檐下來一黑衣人,正是面容平平無奇,平日裡跟幽魂一樣跟在謝時身邊護衛的王甲。王甲看也不看那小廝兒,徑直朝著韓伋低頭拱手道:「主上請吩咐。」

    韓伋滿臉戾氣,話中猶帶著一股難以忽視的殺氣,「將他帶走,交給王平查查來歷。」王平是韓伋甲衛的首領,也是王甲的兄弟。

    那小廝兒在韓伋後退一步,將他踹倒在地的時候就已經臉色煞白,等王甲出現,韓伋讓人將他帶走調查的時候,更是嚇得上半身都癱軟在地,眼淚漣漣,驚慌失措道:「主、主子,奴不是什麼歹人,而是謝公子身邊的侍從,奴只是想要幫幫您……萬萬沒有別的意思!」

    韓伋示意王甲將人帶走,除了第一眼,他之後再沒看那小廝,對於他的辯解也是視若無睹。王甲領了命,也不拖泥帶水,見那小廝兒口中還一直哭喊辯解,為了不吵著主子們,徑直卸了那人的下巴,便將人雙手反綁拖走了。

    等謝時跟謝巨提著燈,進了屋裡頭,便敏銳發現韓伋神色冷峻,眉眼間還有若有若無的煞氣。謝時將蘿蔔燈放在桌上,走近了,鼻尖便聞到韓伋身上一股不屬於他的奇怪味道,不同於韓伋身上常有的梅花和檀香混合的冷香,反而帶點女子脂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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