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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08:00 作者: 行清
    謝時指著恰好揭開蓋子的乳鴿燉石斑魚,笑道:「喏,這不就是『龍翔鳳舞』?」

    前日,韓家的海船歸航時,恰好撞到一群石斑魚群,其中體型巨大者,被船長連夜打包送到福州,作為祥瑞獻給主子。謝時得韓伋通知,直接劃掉了原本預備的另一道大菜,去挑了一條寬有八寸,身有一米長,足足有三十斤重的巨形石斑魚入席。

    這等體型的石斑魚已不普通,時人稱其為龍躉。龍躉料理洗淨後破開魚肚,將數隻剛宰殺的肥嫩乳鴿鋪於其上,二者合燉,出爐時刻,氣味濃腴,鴿肉脂滑欲融,魚肉細潤鮮香,毫無一絲腥氣,若是謝時不說,眾人都還以為這是什麼未嘗吃過的奇珍異味。

    這麼大的一條魚,自然不會只做一個菜色,其他部位自然也不能浪費,單單一個龍躉的魚頭便有七八公斤重,劈開來做蒸魚頭。沒有辣椒,謝時用的依舊是自己調製發酵的辣油替代,和蒜泥薑末耗油等作料搭配,又加了曬乾的紅花椒點綴其中,熱油和作料一次次澆在魚頭上,使之無限入味。

    這道紅紅火火的菜一上來,眾人便笑了,不消謝時說,眾人都知道這便是「獨占鰲頭」了。這麼大一個魚頭,裡頭全都是魚脂腦髓,口感鮮嫩腴美,魚頭肉中浸潤了香辣的作料,大啖幾筷,委實過癮!

    「以往只知道吃魚肉,今日方知這魚頭中的肉才是魚肉精華所在。老夫我算是發現了,在川飯一道上,謝小子你當屬當世第一易牙,味壓四方,我走遍南北,嘗遍各地,哪怕是川蜀地區,他們的手藝都不如你。」

    謝時哪敢接下這等讚美,畢竟他這辣菜並不正宗哩,「我這只是借味,不算十分正宗的做法,若是日後能尋到辣椒,再給您老做味道更好的。」

    本朝的菜系尚且沒有後世八大菜系分得那麼細緻,只略略分為南食,北食和川飯三個地域食物派系,不過如今的川飯菜系跟後世有所不同,原因就在於此時各種辣椒品種尚未引進華國,所以宋老先生夸謝時是川飯第一人,其實也沒說錯,這麻辣鮮香的各色川飯菜色,也唯有來自後世的謝時才能做得出來。

    三十多斤的龍躉,除去跟乳鴿同燉的一部分,剩下的魚身上的肉還可以打成肉糜,捏成丸子製成主食魚丸面。魚丸圓潤飽滿,潔白勝雪,彈口嫩滑,以上等口蘑吊湯,助鮮提味,菜心煨之,取其清雋湛香,湯如玉液瓊漿,面若鵝黃玉食,清醇味永。

    宴會過半,除了宋老先生,諸賓客紛紛按次序給首座的韓伋敬酒祝詞,輪到謝時,謝時先是朝座上的韓伋笑了笑,才道:「菜餚雖不多,但大多取自魚身,惟願主君,以及在座諸位,朝朝暮暮平安無疾,年年歲歲有餘常在。」

    說完,謝時就將手中酒盅的梅酒一飲而盡,速度快得韓伋都沒來得及伸手阻攔。韓伋隨後便吩咐侍從將他手邊的酒盅換成了玫瑰露,好在謝時估計也知道自己的酒量,附耳過來,笑著同他悄聲道:「給你敬酒我才喝的,後頭我也沒打算繼續。」

    韓伋看了他一眼,道了一句:「以後敬我也不用喝。」或許是沾了酒,謝時的臉頰染上了絲絲飛紅,就連一雙天生帶笑的眼睛都仿佛蘊了一汪水,托腮朝他笑,道:「沒事呀,有伋兄在,喝醉了也無妨。」

    韓伋看著他,忽然很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臉頰,是否如想像中一般溫軟。但最終,只是克制地道了一聲:「好。」

    庭階外飄雪,屋內酒暖饌香,一干人細品席上珍饈,再喝幾盅韓伋珍藏的梅酒,都道猶如做了一回神仙。豈料今日喜事還不止這一樁,此間宴席還未散去,彼時一匹從汀州奔襲而來的快馬便進了城門,在韓府門前急急停下。周平得了門房的消息,踩著積雪,腳下咯吱咯吱響,疾步入了堂內,附耳在韓伋說了幾句。

    韓伋聽他說完,眼中露出幾分意外,此時絲竹之聲恰好會意地停下,他朝謝時看了一眼,才對眾人道:「諸位,齊將軍遣卒來報,汀州已下!」

    恰逢佳節,聞此喜訊,在場諸位皆喜出望外,岑羽率先恭賀他家主子,其餘人也速速跟上。

    「恭賀吾主,將全省盡納入囊中!」

    「恭賀吾主!今日三喜臨門,正逢佳節,繼得謝公子,如虎添翼,又攻克閩地各州。」

    「要我說,謝先生合該是吾主福星!謝先生這一加入,主公便旗開得勝。」

    「來來來,此等好消息,當浮一大白!」

    還有人記掛領兵在外征戰的齊俟,「可惜今日齊將軍不在此,錯過了這一頓佳宴,未能同吾等一嘗珍味。」

    「無妨,等齊將軍歸來,自有慶功宴等著他。」

    眾人把酒言歡,喝了個暢快。酒酣耳熱之餘,有人詩興大發,有人搶了樂工的活,給吟詩作對的人彈曲伴奏,謝時自認文盲,只會在席上給這群文人雅士當氣氛組,倒也樂在其中。

    聚宴過後,轉眼便是除夕。辛卯年這一年的除夕,與往年不同,謝家父子是在福州韓家過的,但兩人並沒有感覺到一絲絲身在異鄉為異客的不適,反而受到了韓家人十分妥帖的招待。韓大夫人主持中饋,為人細心周到,就連新衣都為謝時和謝巨裁了幾套提前送了過來,還借韓寧的口,同謝時商量除夕團年飯的菜色。一樁樁一件件,無不體現了韓家對謝時父子倆的重視。

    韓家嫡系一脈人丁單薄,祖輩皆仙逝,上頭唯有一個老祖母和兩位如夫人,老太太常年吃齋念佛,深入簡出,除了族老們求上門外,幾乎不怎麼幹涉族中之事;兩位如夫人膝下無子,自從韓伋父親病逝後,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守著自己的院子過活,反正韓大夫人從未虧待過她們,韓家也不缺她們那點吃穿用度的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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