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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08:00 作者: 行清
這已經是近十年來,黃河河口第五次泛濫。而這一次,圍繞是否治河爭吵多年的朝廷終於下定決心治理黃河,並且擬徵發十三路民夫修治黃河。
韓伋放下密信,於北窗之下靜默站立許久,僕從不敢攪擾眉頭緊鎖的主上,將飯菜默默放下便退出了。日光慢慢褪去,桌上的飯菜漸漸冷凝,韓伋的心緒依舊鬱郁,難以紓解,遂離開梅林齋,於山林幽篁中漫步。
這一走便不自覺走到了附近的別業,見裡頭燈火通明,有煙火之氣裊裊升起,韓伋才恍然想起,他昨日將韓家別業作為謝禮,贈予了那位謝家小郎君。想來今日那位謝生便已經搬進了新宅。
寂靜的夜裡,一股酸辣鮮香、令人口中生津的香味伴隨著柴火煙氣撲鼻而來,韓伋這時才發現,自己腹中早已飢腸轆轆。他鬼使神差地循著香味走到了門前。本不該冒犯,然而不知為何,或許是腹中的餓意驅使,又或許是對那位謝生的好奇,亦或僅僅只是心中煩悶無人解,韓伋輕輕扣響了眼前的大門。
眼前來客行禮的動作端肅,聲音低而淡,卻沉沉地敲擊耳膜,「深夜冒昧叨擾,還望見諒。」
謝時忍住不去打量他背後的詭異之象,從容回了一禮,起身微微抬頭望向他,淡笑卻明顯透著疏離:「先生哪位?可有何事?」
「在下韓伋,乃東滄書院山長。」
謝時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書院山長竟然年輕如斯!既然是頂頭上司,自然不能再將人拒之門外,好歹這宅子還是人家送的呢,謝時這才打開門,將人迎了進來。當然也不是隨便一個人報上名號謝時都信的,他只是還看到了男子腰間掛著的山長令。
此時桌上還放著那碗謝時打算作為晚飯吃的槐葉冷淘,冷淘已然冰涼透頂,正是入口最佳時機。可惜謝時這會正會客,只能將它收起,稍後再嘗。然而一聲極其輕微的咕嚕聲打斷了他的動作,謝時手上一頓,微不可見的勾了一下唇角,不知為何,心中懷揣的戒備警惕一下子鬆了下來。
謝時心想,這韓山長瞧著像凶神惡煞的猛虎,實則最多是餓了來尋食的黑豹罷了。這意外發現的反差讓謝時對其暫時放下了戒心。
他抬起頭,仿佛沒有聽到任何聲音般,極其自然地問道:「剛入新宅,未置辦齊全,無甚好東西招待貴客,實在慚愧,山長若是不嫌棄,可一同用些冷淘?」
韓伋不知道眼前郎君耳聰目明,異於常人,自然渾然不覺自己早已暴露。他只是微妙察覺到了這位玉人般的謝生身上的疏離淡去了不少,於是一本正經,面色自若地點了頭,「如此,便有勞了。」
謝時做冷淘時,本就多揉了些面,原本是預備明日早上起來下面吃,此時再做一份冷淘也不費多長時間。他不知道那位韓山長的飯量,但是看那在古代都極其少見的高個子便知,其飯量絕對不小。於是謝時乾脆將所有麵團和食材都切了煮了,最後盛在瓷碗裡滿滿一大碗,都冒出尖尖了。
一個月明如水的夜裡,圍著一張檀木案桌和滿室清風,兩個初次見面的人,食不言卻意外融洽地用完了這頓冷淘。事實證明,謝時對於韓伋飯量的預估是極其正確的。
謝時的碗不小,但韓伋的碗足足有他的碗三倍大,冷淘全吃光了也全然不見他有被撐到的跡象,甚至連肚子都沒鼓起來,一時,謝時很好奇他是否有個無底洞的胃。
吃完了稱得上「宵夜」的一飯,有了蹭飯與被蹭飯的情誼,兩人算是相互認識了。謝時心中,韓山長除了身有怪異——發血光紫光什麼的,還多了長得好看和很能吃的標籤。
韓伋則在謝生做飯好吃之外,又多添了一個謝生長得好看的印象,也可以說是某種意義上的賓主俱歡了。
許是為了撇清蹭飯嫌疑,韓伋主動說起一事。
「過幾日,宋郗先生在書院舉辦講會,聞爾對宋先生之學說有仰慕之心,可前往聽之。」
宋郗老先生乃聞名當世的理學大儒,且專研學問,不入仕途,而是常年遊歷於各地,深入民情,其品行令人敬仰,從前的謝時身為士子,自然也對這種當世大儒格外仰慕,家中也收藏了幾本宋大儒的理學著作。面對韓伋的好意,謝時沒有拒絕,他對古代書院這種講會也有些好奇,到時去體驗一下風土人情也不錯。
送別韓伋,謝時久久凝視他的背影,直到那人消失在不遠處的梅林齋中,謝時也再未看見那如影隨形的血海和紫炁。謝時眉頭緊鎖,半晌,才推門進屋。
正常人背後自然不會有血影和紫光這種詭異的存在,謝時也不曾見過,但是在現代,因為陰陽眼的緣故,他曾看到過極少數人身上有金色光華,他將這種金光稱呼為功德金光,因為有這種功德金光的人無一不是為國家或社會做出大貢獻的人。而反之,罪孽深重或將死之人身上,則黑影覆身。
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謝時便發現,儘管五感變強,他卻再沒聽到虛空中奇怪的聲音,也再未看到過深夜裡的魑魅魍魎,更別提什麼金光,要不是今夜遇見了韓伋,謝時原本以為他身為方外之人而附帶的陰陽體質已經消失了。
雖然今夜只是短短几秒,但謝時並不懷疑是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幻覺,這位韓山長身上奇怪的血影和紫炁到底代表什麼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謝時直到翌日,以至於他見到每一個人都會仔細觀察,看看是否會出現昨夜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