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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4:08:00 作者: 行清
    上次謝時編的發現黃泥脫色法的故事,有一些細節也不全是編的,起碼遇上南方的多雨季,謝家的外牆便塌過一回。書院那棟宅子雖說在山上,但是謝時去看過一眼周圍,只是在山麓處,且可能是為了出行方便,還修了可以容納馬車的山路。

    謝巨卻是擺了擺手,「我在咱這老宅子都住習慣了,左鄰右舍的也常有人說話,且你爹我如今在景和春掌勺,住這裡比較近,也方便些。」謝巨沒說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他此前挪用食堂公款,雖說被逼無奈,但到底犯錯,自覺無臉見書院的人。

    謝時不好勉強他,只說等他這個月月俸發了,便找人來修葺一下老屋,並且約定好,謝巨每逢休沐日便到新宅去住,兒子一片孝心,謝巨自然應下。翌日,學生們放旬假,謝時也趁著這空閒之際,搬了個新家。

    說是搬家,其實搬的更多是「謝時」養的那些奇花異草還有幾大箱子書籍,謝時沒有丟掉這些東西,反而將這些仔細整理好,尋了一處閒置不用的屋子存放起來。

    或許是異界雙胞的奇妙緣分,謝時到了這個位面便發現,兩人不僅在容貌上十足相像,便是連興趣愛好,看書癖好都很相似,謝時閒來無事翻閱原主的書籍筆記,都仿若看見了平行時空的自己。

    孤月懸空,清風颯至,白天喧鬧無比的學子們此刻已放假回到家中探訪雙親,此時山中萬籟俱寂,唯有零星一兩處燈火。雖然按照現代的時間來算,這時候也才七點出頭,尋常在現代這個時候,謝時可能還沒吃晚飯,但自從來到古代,他超過八點屋裡燈火還未熄,謝老爹就會來催他,讓他不要熬夜傷眼。

    今日火球當空,越靠近小暑,天氣便越熱。謝時在廚房呆了半天外加搬家,受熱氣熏著,晚飯都沒什麼胃口,此時只想給自己整點冰涼解暑的東西吃,若是在現代,謝時可以給自己點份冷麵,在古代就只能做一份既風雅又解暑的槐葉冷淘了。

    冷淘,其實就是冷麵的古稱。山中多樹,謝時今日路過一株長得極其高大的槐樹,便順手敲了一些槐葉。青槐嫩葉在石舂中研細濾清,得到青汁和面,再摻點甘菊汁,出來的顏色更嫩,且帶芳香,切成細細一縷的麵條,煮熟後在清澈冷冽的山泉水中浸泡。

    冷淘的「澆頭」有很多,謝時剛剛搬入新宅子,只能根據手頭現有的簡陋食材,切了些雞蛋絲、醃製的蘿蔔切絲和黃瓜絲放於冷淘上,再淋上蒜泥、糖醋、醬油等製成的調味汁,槐葉冷淘便成了。可惜辣椒還在遙遠的美洲大陸待著,只能用本土的黃芥末增添一點辣意。

    還沒攪拌就已經能聞到令人口齒生津的味道,就是不能立馬吃,得放冷泉水裡再冰一下,冷淘的味道更好。可惜謝時洗漱一番後,正準備享受美食的時候,有人卻輕輕扣響了院門。

    也虧得謝時住在新宅子的前面一進,加上山中夜裡安靜,謝時又有過於常人的聽力,要不然這敲門聲肯定無人聽得到,因為這敲門聲實在太過輕微了些。仿佛敲門的來客也知道自己深夜到訪行為的冒昧,故而敲門都格外克制有禮。

    然而此刻已經入夜,謝時最近也無友人可以互訪,這會要是換了個膽子小的,指不定得失聲尖叫了。饒是謝時也嚇得不輕,起初他以為是下山的動物之類的,不過他仔細一聽,敲門聲頗有規律,便排除了這個猜想。

    其他不論,謝時這會想的卻是,得想個辦法賺點錢請些僕從了,在現代為了不禍及他人,自己一個人住確實沒問題,但到古代,自己沒了「天煞孤星」的忌諱,又住的是三進大宅子,請些僕從打掃清理宅子也好,重要的是夜裡住著不瘮得慌!

    敲門聲雖小卻不停,是人是鬼總得會一會,謝時只好放下手上的面碗,起身去開了門。

    厚重的木質大門被一雙白淨素手由外向里推開,謝時往外看,沒見到山鬼之類的,卻也差不離了。

    誰能告訴他,眼前這位身後如浴血海,又被紫氣籠罩的到底是人是鬼?

    第16章 初次見面,多謝款待

    夜闌人靜,明月不知何時行進了厚厚的雲層中,天地暗淡下來,宅子前唯有樹影婆娑,露浥清輝,蟲鳴鳥叫。來者玄衣長袍,墨發束冠,明明身不染塵埃,立於昏暗夜色中,謝時卻覺得雙眼似乎都要被這個陌生來客刺痛。

    他眯了眯眼睛,提燈上前,泛著暖意的光華照亮,眼前人身後的血海滔天和沖天紫炁如幻影般,從謝時的視線中退去,仿佛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覺,唯餘一玄袍瀾衫男子直身佇立門扉前。

    謝時下意識地瞟了一眼他腳下,很好,有影子。

    恰此時,圓月穿越厚厚的雲層,破雲而出,頃刻間,照亮了此方天地。迎著傾灑的月光,謝時看清了來客的臉。這是一個俊美到讓同為男性的謝時都驚嘆的男子,甚至這種俊美因為過於鋒利,而令人望而生畏。

    岩岩清峙,壁立千仞。

    這是《世說新語》中王導對王衍的形容之詞,謝時不知魏晉名士王衍何貌,此刻卻可以透過眼前男子,了解此言所形容之神韻風采。眼前來客身長九尺,氣勢凌然,靜默佇立著,便讓人聯想到清岩峭壁,本是高山般的沉靜氣質,卻因神鋒太俊,而身有壁立千仞般的鋒銳和肅殺之感。

    對面的韓伋此時迎著年輕郎君含著戒備的清透目光,也有些郝然和沉默。今日黃昏時分,韓伋收到了江南快馬而來的密信,信上言,黃河在曹州、汴梁等地三處決口,燕、趙、齊、魯及蘇北、皖北等地皆受其害,百姓流離,哀鴻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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