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PART Ⅱ

  日本料理店距離百貨公司不過一小段路，兩人邊走邊說，一下就到了。

  元薇踏進去的時候，憩了想，「其實三天兩夜還好欺，又是在台灣，超商到處都是，好像也沒什麼特別要買的。」

  「是這樣沒錯。」

  「那你又說要買出差的東西。」

  男人沒回答她這問題，只拉著她往電梯去，「上去看看。」

  電梯停在九樓，家具部。

  前幾個月回來時，為了整理心情，他把公寓做了大整理，能換的家具全部換了，變成設計師推薦的灰黑色簡約風，但複合之後，他又覺得那簡約風實在太簡約了，一點溫度也沒有。

  「想換沙發跟窗簾。」這兩個東西顏色先更改，應該就可以有初步效果。

  「你公寓不是才重新裝修沒多久嗎？」那天上去，明顯感覺是最近幾個月才改裝過的，別說家具很新，燈罩上甚至連灰塵都沒有。

  男人找了個理由，「沙發不太舒服，想換一個。」

  元薇臉上立刻出現理解的神情，「我也覺得皮沙發坐起來怪怪的，冰的時候很冰，熱的時候又很熱，還是絨布面的舒服。」

  「窗簾顏色也不太好。」

  「黑色是有點沉重沒錯。」

  於是乎，兩人很愉快的挑選了一套淺棕色的細絨布面沙發，又把窗簾換成兩層的，一層白色紗簾，既有隱私，又不會擋住自然光，一層則是墨綠色，如果覺得比較需要安全感時可以拉上。

  孫霽有把窗簾尺寸跟格式抄來，因此櫃員很快的算了價格，並且約定了送貨的時間。

  「那麻煩先生在這邊填一下收件資料。」

  孫霽刷刷刷的寫好填單，這時候剛好電話響起，便先到旁邊接電話，櫃員一邊在訂單上寫了布料的編號跟特殊需求，一邊笑咪咪的跟元薇說，「兩位是布置新房嗎？還是準備搬家？」

  元薇笑了笑，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伹內心卻是頗高興的——原來，他們看起來很像夫妻。

  改變家居這種事情，其實可以由主人自己決定，刻意找個理由帶她來，自然是……咳……

  元薇想到以前，第一次去他住的地方時，真是又貴氣，又冰冷。

  孫霽就像大部分的男生一樣，只要環境乾淨，該有的家電都有，住得舒服就好，至於顏色搭配，視覺那些不是很在意，於是，咖啡色的真皮沙發，銀色鏤空翻花床架，黑色金邊的骨瓷杯盤，牆上掛著的達利超現實主義複製版畫，一體成型的設計品味，高級歸高級，但那些東西看在元薇的眼中，實在太沒溫度了。

  整個家就像照著設計雜誌上的某個樣品屋做出來的，美則美矣，卻無法讓人覺得舒適或者放鬆，連拖鞋都是黑色真皮拖。

  元薇的改造是從一個小抱枕開始。

  那個是她從網路上買素材包，自己做出來的綿羊抱枕，當那麼可愛的白色綿羊抱枕出現在黑色皮沙發上時，孫霽這才發覺，自己的公寓真的很像高級樣品屋，完美而無人味。

  隨著元薇進出公寓越來越頻繁，不知不覺間，高級樣品屋有了改變，沙發套上了可換洗的淺黃絨布套，廚房多了一些調理鍋盤組合，達利也被兩人出遊的照片取而代之。

  因為想睡得舒服點，趁著換床的時候，那個好像貴族在使用的銀色翻花床架也不要了，床直接放在地毯上，淺色的被子跟枕頭，當陽光照進來的時候，看起來很溫暖。

  房子就這樣慢慢慢慢的改變，從冰冷的樣品屋變得溫暖而舒適——田園鍋那天，看到公寓又變成另一種樣品屋，她內心其實很五味雜陳，當時她暗暗希望能看到屋裡有其他顏色，沒想到會這樣快……

  女人彎了彎嘴角，這意思是什麼她知道。

  所以她也不想說什麼「那是你住的地方，你自己決定就好」之類的話，因為她也想一起決定，如果沒有意外，她很快又會頻繁進出那個空間，她不是客人，她會是半個主人，因此他希望這屋裡有她的意見與她的想法……

  男人終於講完了電話，臉色不是很好看。

  「怎麼了？」

  「我姊。」

  簡單兩個字，元薇立刻了

  ..

  解，「她們怎麼還……」

  孫家兩位千金，也算很奇葩了。

  別人家的千金，吵錢，吵資產，這兩位孫家小姐，從以前到現在鬧的就只有一件事情，爸媽偏心，比較喜歡另一個姊妹——大概是重男輕女下的一種結果吧，爭不過弟弟，所以也不爭了，但卻不能忍受跟自己一樣身為女兒的姊妹更受重視，於是永遠吵吵吵。

  孫霽這唯一的男孫，在家地位自然是超然，無須爭寵便三千寵愛，因而兩個蜘姊都會跟他哭訴，想藉由這個有力人士的斡旋，讓自己得到更多注意。

  「還在吵，而且永遠是芝麻蒜皮的事，我媽買了絲巾還是手帕，二姊先拿了，大姊就覺得自己是撿剩的，在不高興，明明顏色跟花樣都一樣。」男人甩甩頭，似乎想把剛剛接聽電話的回憶甩出腦海，「一直要我評評理，聽這種電話耳朵好痛。」

  元薇笑著給他揉了揉耳朵，「辛苦了，弟弟大人。」

  孫霽回到陽明山的家，把車子開進去之前，拿起被他在百貨公司轉了靜音的雷話一看，四個未接來電，三個來自媽媽，一個是爸爸。

  大姊夫傳給他的訊息——

  「爸媽完全無法理解，回電之前，要先想好怎麼說，爺爺奶奶還不知道這事，別驚動他們。」

  二姊夫則是說——

  「弟啊，姊夫跟你說，岳母好像想幫你先跟方靜靜訂婚，雖然被岳父罵了一頓，但我看岳母可能不會輕易罷休，你自己要小心，還有，這件事情絕對不是孫涓講出去的，是大姊，你之前惹到一個三八模特兒，那個女生是大姊的朋友，她想給你好看，大姊也想討媽高興，所以就造成了今天的事情。」

  所以就變成，他跟元薇添購家具到一半，母親大人打電話來，問他是不是真的又跟元薇在一起了，然後要他找時間回家一趟，孫家要開會。

  爸媽從來不太干涉他的交友狀況，只有這一次，於是男人想，還是速戰速決吧。

  把元薇送回家，車子便拐上陽明山。

  才九點多，爸媽沒這麼早睡。

  開了門進去，客廳只有二姊孫涓在，孫涓一看到他，就問，「你怎麼這麼快？」

  「反正今天剛好有空，爸媽呢？不會睡了吧？」

  「哪這麼早，在書房。」孫涓很快的按了家裡的電話，跟爸媽說弟弟回來了，然後左看右看後跟他說，「我告訴你，這次的事情，全部都是大姊弄出來的，她想跟爸媽表現自己很關心你，所以前兩日說起弟弟好像交女朋友，爸媽當然會在意，就要大姊再去打聽清楚，沒想到人家說，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只知道姓元，又把五官形容了一下，一聽就知道是元薇。」

  孫霽皺眉，當時只是因為對方無理取鬧，想讓她不要再拿元薇作文章，沒想到卻弄出後面的事情。

  「媽一聽是元薇，就不爽了，親自打了電話給大姊那個朋友，你也知道女人形容女人不會太好聽，何況還是漂亮的女人呢，後來媽得到的結論就是，元薇回來勾引你，想借你搭橋，認識羅蔓學，好進軍演藝圈。」

  「這媽也信？」

  「為什麼不信？」孫涓笑了，「媽正愁找不到理由討厭她，現在有個現成的原因，多完美啊，不過，你也別怪媽，如果是我，我大概也無法接受，當初不想把青春耗費在等待你留學，所以分手，好吧，我們將心比心，可以理解，可是，不能你一回來，馬上又要跟你在一起是不是？那是把你當成什麼了？唉，弟啊，你是我們家唯一的兒子耶。」

  「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個樣子。」

  「難道是你自己去跟拋求複合？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不是，姊姊我都看得出來，你就別想騙媽了，你越維護元薇，媽就越覺得她是別有目的的壞女人，羅蔓學那人風評不好，你也知道，現在元薇的名字跟他連在一起，媽會怎麼想。」

  「那天是我帶元薇去的，之前她根本不認識他。」真沒想到一個半聚會式的餐會就衍生出這些問題。

  見獵心喜的，造謠生事的，這世界無聊的人怎麼這麼多。

  見孫霽臉色不善，孫涓趕緊說上好話，「媽以前多喜歡元薇你也知道，所以別怪媽，也不要急著跟媽解釋，就假裝沒事，常常回來吃吃飯，再想辦法編一個故事，讓媽覺得當年分開是不得已，或者有什麼特殊情由，姊姊這麼疼你，也會找機會幫你說說話。」

  孫霽十分嚴肅的盯著二姊的臉，沒說話。

  孫涓被他看得有點毛，「怎麼？姊姊說錯話了？」

  「不是。」男人忽然一笑，「姊你說得很好。」

  事實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媽媽接受元薇就行了。

  編個故事也不難，他在美國有認識寫劇本的朋友，他再問問有什麼故事可以不得已又讓人諒解，到時候只要他跟元薇口徑一致，就沒事了……

  「回來啦？」孫大富從樓上下來，看到兒子自然是開心的，「吃飯沒？」

  「吃了，媽呢？」

  「已經睡了。」

  孫霽看看時鐘，還不到十點，「這麼早？」

  「年紀大了，容易累。」孫大富走到客廳，「今天就睡家裡吧，跟爸爸喝一杯。」

  孫霽笑了，「好。」

  孫大富確定元薇也喜歡小孩之後，就完全沒意見了。

  雖然媽媽那邊可能要費一點功夫，但至少，爸爸是站在他這邊的，當天晚上，孫霽跟父親邊喝邊聊，一直到快十二點，很愉陝。

  非常的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