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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3:50:43 作者: 艾米
軍代表笑起來:「呵呵,衛國說你連我的姓都不知道。」
「我以為您姓衛呢。」
「你媽媽從來沒告訴過你我姓尹?」
「沒有,她也叫你軍代表。」
「呵呵,是的是的,前幾天我跟她通過電話,她在電話里還是叫我軍代表。」
「你們通過電話了?」
「嗯,她沒告訴你?」
「我寢室沒電話,她給我打電話不那麼方便。」
「你長得跟你媽媽年輕時一模一樣。」
軍代表的興趣似乎全在媽媽身上,一點一點打聽媽媽這些年的生活,雞毛蒜皮的事都很感興趣。
大概受了軍代表的影響,她心理上有點錯位,感覺面前坐的就是爸爸,跟媽媽分別多年,突然見到她,便一點一點打聽媽媽的情況。她看到這個頭髮花白的老人,還沒忘情於多年前愛過的女人,但又只能這樣間接地打聽心上人的消息,鼻子有點發酸,儘可能地講得詳細些。
衛國給他們削了些水果,擺在兩人之間的茶几上,自己坐在對面,聽他們說話。
她能感到他注視的目光,她嘴裡講著,心裡卻幻畫出這樣一幅畫面:若干年後,她有了女兒,而且長大了,那時衛國已經頭髮花白,一個偶然的機會,衛國遇到了她的女兒,於是就這樣一點一點打聽她的情況。
她使勁搖搖頭,好像要把這幅畫面給搖掉。天,怎麼會這樣想?衛國怎麼會落到軍代表這步田地?我又沒跟別的男人結婚,怎麼會輪到衛國走他爸爸的老路?
但她馬上想到,如果衛國遇到的不是我的女兒,而是另一個女人的女兒,那麼他一點一點打聽的,就是那個女兒的媽媽,也就是另一個女人。那個畫面似乎更恐怖,如果這兩個畫面一定有一幅是真的,她寧願要前面那幅。不能活在他生活中,也要活在他心裡,如果二者必居其一的話。
軍代表說:「我聽你媽媽說了你爸爸的情況,我知道你媽媽一定。很恨我,但是你爸爸的問題也不是我一個人處理的,那都是集體的決定,而且我們作為基層幹部,也沒權決定如何處理你爸爸的問題,我們只能向上級報個材料,最終的決定都是上面作的。」
她很理解地說:「我知道,你們也是如實匯報,沒撒謊,沒編造。」
「你是個明白人,有機會多跟你媽媽談談,解開她這個心結。」
「我會的。」
「你告訴你媽媽,叫她別著急,我會跟E市那邊聯繫,把你爸爸的事辦好。他現在年紀大了,回去教書是不大可能了。」
「我媽媽也沒想過讓我爸爸回E市去教書,她只是想給他弄到公費醫療。」
「我知道,你媽媽給我說過了,我會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我這裡準備了一點錢,你寒假帶回去給你媽媽,在我把你爸爸的事辦好之前,她可以用這些錢給你爸爸治病。」
她慌忙推脫:「不要,不要,我媽媽一定不會要您的錢的。」
「就當是我還給她的。」
「您不欠她的錢,為什麼要還?」
「我欠她很多,當年她為了救我的衛國,自己掏錢付給那個賣水果的。」
「那才多少錢啊?頂多十幾塊。」
「那時的十幾塊可就不少呢,快到你媽媽半個月的工資了。」
「那也就半個月的工資,但您這太多了。」
軍代表堅持說:「那個時候半個月的工資,加上這些年來的利息,還不該有這麼多?這些年,你媽媽為了給你爸爸治病,省吃儉用,她過得太苦了。這錢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生氣了。」
她仍然不肯收,衛國把錢接過去:「給我吧,我待會給她,她不收,我就直接送到陶老師家去。」
她太開心了:「好啊,你春節送我家去吧。我代表我父母邀請你們春節去我家玩。」
軍代表呵呵笑著說:「今今的嘴巴從小就甜,『軍代表伯伯』啊,『衛哥哥』啊,叫得暈人。」
她馬上叫了起來:「軍代表伯伯,衛哥哥,請你們春節上我家去玩。」
軍代表說:「呵呵,我怕你爸爸媽媽把我趕出來。」
「肯定不會的。」
衛國抿著嘴笑。
她和衛國回到學校時,天已經黑了,他陪她回寢室。
她感嘆說:「其實你爸爸對我媽媽也是很真心的,我都分不出他和我爸爸誰更愛我媽媽。」
「當然是我爸爸更愛。」
「為什麼?」
「你爸爸是在自己落魄的時候才愛上你媽媽的,而我爸爸是在你媽媽落魄的時候愛上她的。」
她想不出反駁的話來。
他說:「我爸爸輸在時機不對上。」
「為什麼?」
「他遲到了嗎,如果他先遇到你媽媽,就沒後面那麼多悲劇了。」
「但那就沒我了。」
他贊同說:「就是,但那就沒你了,所以我還是願意我爸爸遲到。」
「你爸爸後來一直沒再婚?」
「後來結了一次婚的。」
「哦?我還以為……」
「是在知道你父母複合之後。」
她好奇地問:「那你後媽呢?現在在哪?」
「早離掉了。結婚不到兩年就離了。」
「你喜歡你後媽嗎?」
「沒感覺。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不喜歡,他們的事,我不管。」
「如果我媽媽做你的後媽,你喜歡不喜歡?」
「那當然很喜歡囉,但是不可能嗎。」他傷感地說,「我爸爸是不是很可憐?這樣貼心貼肝地愛一個人,但卻永遠也沒有得到的可能,沒可能又還是要愛。」
她也很傷感。
他又說:「其實你爸爸沒有我爸爸值得你媽媽愛。」
她附和說:「就是,他以前有一段婚史,又不告訴我媽媽。」
他反駁說:「那段婚史應該不算他的問題,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那個也算數。」
她好奇地問:「你到底是站在哪個立場說話?」
他有點尷尬:「我沒站哪個立場,就是說說事實。」
她慶幸說:「還好,我們沒有錯過時機。」
「誰?」
「我跟你呀。」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我們錯過了,那怎麼辦?」
「我們沒有錯過呀。」
「我是說如果。」
「如果我們錯過了?那我們就去跳水庫,還是你抱著我,我們一起沉到水底去。」
「你現在還不會游泳?」
「會遊了。」
「那還怎麼沉到水底去?」
她把他拉停下,走到他面前,兩臂抱住他的腰:「就這樣,箍得緊緊的,像一個大石頭,一起沉到水庫底去,我保證不會中途鬆開-」
「你想到死,怕不怕?」
「如果是跟你一起死,我就不怕。你呢?」
「我也不怕。」
她熱烈地說:「那就說定了,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們兩人不能在一起生活,我們就去死!」
「但是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啊,很多的責任,很多的義務。」
「什麼責任義務?」
「如果你死了,你媽媽肯定要哭死了。」
「如果你死了,你爸爸也要哭死了。」
「所以說,怎麼能死呢?可能我爸爸以前也是這樣,想死,但不能死,因為有我。」
「我媽媽以前總是說,如果不是為了我,她早死了。」
「父母為了孩子,只好活在這個世上;孩子為了父母,也只好活在這個世上。唉,人哪!」
她打斷他:「我們不說死不死的話了吧,我們又沒錯過,為什麼要想到死上頭去?」
「好,不說了。」
「你寒假跟我回F市去吧,去見我媽媽。」
「你不怕你媽媽罵你?」
「她為什麼要罵我?」
「因為我從小就是個壞孩子呀。」
「你不是已經改了嗎?」她坦白說,「我已經跟我媽媽講過我們的事了,她挺喜歡你的。真的,不過我對她撒了謊,說你在讀在職碩士。」
「為什麼要撒這個謊?是不是怕她瞧不起我是工農兵大學生?」
她有點兒尷尬地承認道:「是有點兒怕,但她沒有瞧不起你,是我瞎擔心。」
他笑著說:「其實你根本不用撒謊呀,我是讀了在職碩士的,但我跟那些脫產的碩士一樣,是正規考上的,只是因為我已經是G大的老師,才讀在職,應該算半脫產,每學期只教一門課。」
她吃了一驚:「是嗎?你什麼時候讀的?」
「上學期剛讀完。」
「啊?真的嗎?那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以為你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
「你沒派人調查我一下?」
「沒有。我為什麼要派人調查你?難道還有誰比我更了解你嗎?」
他緊緊摟住她,喃喃地說:「今今,今今……」
第二十七章
岑今太開心了,趕在第一時間給媽媽打電話,不僅匯報了見軍代表的事,還把衛國已經碩士畢業的事也告訴了媽媽。
媽媽也很開心:「這孩子。讀碩士是好事,怎麼還瞞著呢?」
「他以為我派人調查過他,以為我知道呢。媽媽,我還代表你們邀請衛國和他爸爸春節上我們家來玩,媽媽你不會把軍代表趕出去吧?」
媽媽笑呵呵地說:「怎麼會趕他呢?我這麼不懂禮貌?」
「我覺得你很恨他。」
「恨他是因為你爸爸的事嗎,現在他講清楚了,又在積極幫忙解決你爸爸的問題,我還恨他幹什麼?」
「衛國說他爸爸比我爸爸更愛你。」
媽媽嗔道:「瞎說些什麼呀!」
「是不是爸爸在旁邊?」
「他不在旁邊也不要說這些話,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覺得沒過去哦,軍代表還是那麼喜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