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2023-09-24 03:50:43 作者: 艾米
「你不願意做官?」
他撇撇嘴:「我既不願意做官,也沒有做官的本事。」
「那你想換什麼工種呢?」
「我也不知道我適合幹什麼,好像什麼都不適合。」
「我覺得你教哲學教得挺好的呀。」
「但我自己對我教的東西都不感興趣。」
她吹捧說:「你不感興趣還教這麼好,如果感興趣,那不得了啦。」
他沉默了,低著頭,腳在地上畫。她趁機盯著他看,覺得他側面輪廓特別好看,比她見過的所有男人都英俊瀟灑。她又看了看遠處的幾對情侶,心痒痒的,很想他能坐到跟前來,把一條胳膊摟在她肩上,像別的情侶那樣。
她小聲問:「還記不記得那次去那個工廠吃冰?回來的時候,溪溝里漲水了。」
他抬起頭,笑著說:「怎麼不記得?你差點淹死了,現在想想,真是後怕啊。」
「後來,你叫我把衣服脫下洗。」
他有點異樣地望著她,她不好意思往下說了,希望他接著回憶,但他跳過了那一段:「那時的生活真窮啊,吃個冰還要費那麼大力。你想不想吃冰棍?想吃我們到那邊去買。」
「等會再說。你還記得不記得你摘了幾片荷葉讓我當衣服。」
他站起來:「走,我們到那邊去買冰棍,我看見賣冰棍的車了。」
她坐著不動,他把手伸給她,她抓住他的手,站了起來,就不肯放開了。
他們牽著手,慢慢地往賣冰棍的地方走。她感覺好像有股甜水從他們握著的手裡一直傳上來,湧進心裡,甜絲絲的,就像若干年前,第一次吃那種紅紅的硬邦邦的冰塊一樣,滋潤到心裡去了。
走到賣冰棍的人跟前,他問了她吃哪種,就掏錢買了兩根,遞給她一根。她把冰棍紙剝了,扔進賣冰棍的人隨車帶著的垃圾桶里,邊吃邊走。
她特意把冰棍拿在離他較遠的那個手裡,空出另一隻,好跟他握著。但他沒再伸手過來。她有點失望,還有點生氣,但她很快就注意到他兩手不空,一手提著他的公文包,另一隻手拿著冰棍。
她吃完了冰棍,想找點紙擦手,但他又遞過來一根:「喏,還有一根,吃完了一起擦手。」
她這才發現他剛才只是拿著冰棍,並沒吃,她問:「你不吃冰棍?那你買了幹什麼?」
「給你買的。」
「一次給我買兩根?我哪裡吃得完?」
「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吃冰嗎?」
「哈哈,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現在遍地是冰棍,哪裡還會那麼貪?你吃吧,我實在吃不下了,再吃要把肚子吃壞了。」
「真不吃?」
「真不吃。」
「那我只好吃掉了。」他剝開冰棍外面包的紙,剛送到嘴邊吃了一口,大半個冰棍就掉下來了,他趕快接住,裝了滿滿一大口,狼狽不堪。
她開心得哈哈大笑。
他很快幾口吃掉,走到一個水管邊去洗手,邊洗邊叫她:「來,這裡可以洗手。」
她也走過去,把手伸到水管下:「還記得不記得以前E市三中那個水管?」
他笑了一下:「記得,你那時是不是覺得水管很高?」
「嗯,還要你把我抱到旁邊的台子上去,我才夠得著。」
他看了她一會:「你長大了,長高了,再也不用別人抱上去洗手了。」
她甩著手上的水:「現在想起來,覺得那時的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他也甩著手上的水:「可能過去了的時光總是顯得比現在的時光更美好。」
「也不見得,我覺得現在的時光也挺美好的。」
她的手還沒甩干,就大方地牽住他的手,他的手也還有點濕,兩隻濕手牽在一起,別有一番風味。他們就這樣牽著手在公園裡玩,她很想再往前發展一點,但他沒帶頭,她只好控制住自己。
回到學校時,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很多人都拿著碗往食堂走,還有些人打了開水往宿舍走。
他說:「我到了,你……」
她看了看幾棟樓房,問:「你住這裡呀?」
「嗯,這就是青年教工宿舍。」
「你住哪間啊?」
他指了指一棟樓房:「就那間,在三樓,305。要不要上去坐會?」
她看到樓里進進出出的全是年輕男人,知道這是男教工宿舍,現在正是人家吃飯洗澡的時間,她到那裡去不方便,就說:「不了,我回寢室去了。」
「我送你一下?」
「不用了,反正校園裡不能帶人。」
第二十三章
岑今跟衛國才約會了幾次,就被袁逸看出苗頭來了,逮住她問:「是不是。墮入情網了?」
「誰說的?」
「我說的,看你那樣子就知道。」
「我什麼樣子?」
「嘿嘿,墮入情網的樣子唄。」
「循環論證啊?」
「才不是循環論證呢,真憑實據。」
她還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樣子,跟以前有什麼不同,但袁逸從來沒詐過她,所以她相信自己的確是有了什麼變化,出賣了內心的秘密。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也不是什麼墮入情網,是遇見了小時候的一個朋友。」
「小時候?多小?」
她把童年時代跟衛國之間的故事大略講了一下,袁逸說:「啊?你還有這麼動人的竹馬青梅故事?怎麼早沒聽你說過?」
「以前根本沒想過還會再見面。」
「那怎麼能沒想到呢?中國只有這麼大,姓尹的只有這麼多,如果你真的要找,哪能找不到?」
「我以前根本不知道他姓尹。」
「但你媽媽肯定知道。」
「我媽在我面前從來沒提過軍代表姓尹,只叫他軍代表。」
「那是因為你媽媽愛著軍代表,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了,就叫不出他的名字來。」
「才不是呢,我媽媽恨軍代表。」
「愛恨交織!」袁逸搖頭晃腦地說,「太浪漫了!太浪漫了!我說對了吧?你要麼不戀愛,一旦戀愛,就是要死要活的那種。現在是不是有要死要活的感覺?」
她答不上來,只咧著嘴笑。
袁逸說:「這個衛國你一定要抓緊,不能讓他溜了。多好啊,兩個人在一起多有話題啊,講講小時候光屁股的故事,肯定把他激動得要死。」
田麗霞聽說這事後,提議說:「要不要叫王峰的爸爸幫你打聽一下?」
她一愣:「打聽什麼?」
「打聽你那個尹衛國怎麼樣啊。」
她連忙謝絕:「不要,不要,八字還沒一撇呢。」
「就是要在八字沒一撇的時候打聽嗎,如果八字有一撇了,打聽了又有什麼用?」
她還是不願意:「真的不要叫王峰的爸爸去打聽,我還是自己慢慢了解吧。」
「至少要打聽一下他結婚了沒有吧?」
「他應該沒結婚。」
「他這樣告訴你的?」
「不是,是我自己猜的,因為我問他家裡有沒有人等他的時候,他說『家裡沒人等』,而且他住在單身教工宿舍里。」
「嗯,他可能沒結婚,但是有沒有女朋友呢?你問過沒有?」
「這怎麼好問?我們又不是在談戀愛,我怎麼好問他有沒有女朋友?」
袁逸也不贊成找人打聽:「打聽什麼呀?打聽出來就沒有自己了解的那種樂趣了,再說,如果他知道你暗中派人調查他,肯定不高興。」
她覺得根本不用打聽,她從小就認識衛國,已經認識幾十年了,難道還不比那些認識他幾年的同事更了解他?她堅決不讓田麗霞找人打聽,逼著田麗霞作了保證才放心。
她跟衛國出去吃了幾次飯,也只發展到牽手的地步,她覺得很奇怪,因為聽袁逸她們說,男人在戀愛階段是非常急於向前推進的,見了面了,就想牽手;牽了手了,就想接吻;接了吻了,就想擁抱;擁了抱了,就想撫摸;撫了摸了,就想上床;上了床了,就想做愛;做了愛了,就再不願意退回到前幾個階段了,就老想著做愛,做愛。
但衛國為什麼不是這樣呢?他是見了面了,就想牽手;牽了手了,還是想牽手;牽手,牽手…
反倒是她自己,有點像袁逸她們描繪的男人,見了面了,就想牽手;牽了手了,就想擁抱,但卻在牽手那裡卡了殼。
兩個室友作為過來人,都給過她警告:在每一步上,都要堅持至少一個月,這個月牽了手,就只能牽手,一直要等到下個月,才能讓他擁抱你。這還是快速的,要擱在以前,每一步都得一年時間。
為什麼?因為男人的戀愛步伐是只能往前,不能退後的,如果你一下子就讓他推進到了做愛階段,那他就沒有動力向你獻殷勤了。
但她真想往前推進,想被他摟在懷裡,像公園裡的那些情侶一樣,如膠似漆。
下一次出去吃飯的時候,她就開始實施她的推進計劃。坐上他自行車的后座,他騎了一段,她就將一條胳膊摟在他腰上。
他的車突然一下從路的右邊衝到了左邊,差點撞在一棵樹上,他趕緊穩住籠頭,從路左回到路右。
她明知故問:「怎麼啦?你怎麼差點撞樹了?」
他沒回答,故意走了幾個之字形。
她知道他在掩飾,不禁暗中偷笑,看來還是個新手。
過了一會,她索性將兩條胳膊都圈在他腰上,這次他沒去撞樹,但她感覺得到他很緊張,腹部的肌肉都繃緊了。
她很喜歡這種效果,他越緊張,就越說明他是個新手。
這樣摟著騎了一會,他伸出左手,把她的左手往下摘,她很敏感地鬆開了摟他的手,有點生氣。
過了一會,他又向後伸出左手,仿佛在尋找什麼。她把自己的左手遞過去,他拉著她的手,圈到自己腰上。
她不生氣了,把右手也用上,兩臂摟著他的腰,頭靠在他背上,感覺醉醺醺的。
但她實在不想在這個擁抱階段熬一個月,她想推進到接吻階段,就當擁抱接吻是同一個階段的,不行嗎?怎麼可能擁都擁抱了,卻不接吻呢?那不是像吃飯不吃菜一樣不完整嗎?再說她跟他從小就認識,他很多年前就抱過她,那不等於她在擁抱階段已經停留過很長時間,可以推進到接吻階段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