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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3:50:23 作者: 艾米
    「呵呵,女朋友跑了,你會沒事?」

    他坦率地說:「真的沒事,我替他們高興,只要她過得比我好,比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好,我就替她高興。」

    「哇,心胸真是寬廣啊!」

    「也說不上寬廣。」

    「那是因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只是說說我的真實感受。」

    「可能是你自尊心太強,既然自己沒錢幫她還帳,那還不如乾脆不做她男朋友,也就不用負這個責了。但你自己是不好意思在她危難的時候離開她的,只好硬撐著。現在有人把她這個熱山芋從你手裡接了過去,你當然如釋重負。」

    她的分析在他聽來很刺耳:「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樣的人?」

    「這樣的人怎麼了?也沒什麼不好的呀。」

    「我覺得不好。」

    「為什麼不好?」

    「這不等於說我是臨陣脫逃的懦夫嗎?」

    「但是你沒臨陣脫逃啊!是友軍部隊趕來支援了嘛。」

    一個「友軍部隊」讓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他的生活又恢復了原樣,是雲珠來美國之前的那個原樣。

    格蕾絲被原單位聘回,他仍然做他的博士,兩個人作息時間仍然是不同步,她早起早睡,他晚睡晚起。每天他都會看到她留給他的小條子,告訴他飯菜在哪裡,湯在哪裡,甜點在哪裡,哪個菜要熱吃,哪個菜要涼吃,等等。

    他就像一條因舵手睡著而在大海上瞎漂了一陣兒的漁船,幸運地被同村的漁民發現,領回了港灣。他生活得很安逸,很少去回憶在大海上瞎漂的日子,也很少去展望再次出海的未來,就那麼懶懶地窩在港灣里,織織漁網,曬曬太陽。

    但他很快就覺察到了一些變化,確切地說,是他的變化,而不是別人的變化。

    他發現自己變得下作了,有時在廚房裡看格蕾絲炒菜,從背後看見她那被圍裙帶子勾畫出來的腰臀曲線,他眼前會冒出一個大逆不道的鏡頭:他從背後抱住了她,吻在她脖子上,下面頂著她的屁股。每當這時候,他不得不趕快逃走,害怕自己一時失常,把鏡頭裡的場景付諸實踐了。還有的時候,他聽見她上洗手間沖水的聲音,會莫名其妙地在腦子裡幻化出她內褲褪到小腿上的情景,也把自己搞得衝動異常。最變態的是有時他從學校回來,很晚了,她已經睡覺了,他從她臥室門前經過,居然想像自己破門而入,把她嚇得驚叫起來,而他則壓了上去,用嘴封住她的嘴,伸手去她睡衣里撫摸她,終於讓她歸順。

    如果他腦子裡冒出的畫面是些浪漫優雅的風花雪月,他還不至於這麼羞愧,但偏偏都是些粗魯不雅的鏡頭,自己簡直就像色狼一樣。如果她知道他的這些想法,肯定會徹底改變對他的印象,從心底里鄙視他。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以前又不是沒跟她在一幢屋子裡住過,也不是沒見過她做飯,或者沒聽過她上洗手間沖水的聲音,更不是沒從她臥室門口經過,但那時從來沒有過這麼下作的想法。

    常言道「飽暖思yín欲」,但他以前也不是過著饑寒交迫的日子呀!難道是因為現在很久沒做愛的緣故?很可能。

    剛來美國的時候,雖然也是單獨跟她同屋居住,但那時經常和雲珠視頻做愛,體內的荷爾蒙都得到了釋放,心理自然比較正常。現在沒機會做愛了,體內的荷爾蒙沒有正常渠道釋放,就生出這麼多變態想法來。於是他又過回自力更生的日子,其實也是一種視頻做愛,只不過對象換了,不是雲珠,而是一些A片女主。連著一個星期,他每晚都做,每晚都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然後倒頭大睡。

    但他發現這並不能徹底驅散他那些下作想法,而且越搞越糟,不管他面對的是哪個A片女主角,做著做著,那人的臉都會變成格蕾絲,也只有在變成格蕾絲之後,他才異常激動,不然的話,做半天都不能達到爆發的地步。於是他不做了,免得不敢正視格蕾絲,好像自己已經玷污了她似的。但不做也沒用,他腦子裡會不斷冒出那些下作的場景來,越是對自己說「不許想這些」,「這些」越會跑到他腦子裡來。

    他感覺得找個地方搬出去了,不然遲早會出事。

    如果真做出那些下作事來,那他真的是無臉見人了。那不就像一頭沒有人性的野狼一樣嗎?主人好心收留了你,養在家裡,餵你吃喝,是因為同情你、可憐你,但你倒好,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等你養壯了、養肥了,就把主人糟蹋了。

    千古罵名!但一想到要搬出去住,再也見不到她了,他又萬般不舍,找出種種理由來證明其實不用搬出去。就這麼猶猶豫豫的,一直都沒搬走。這些暗中的糾結也寫在了他的臉上,格蕾絲不止一次地問他:「你是不是病了?怎麼人也瘦了,精神也不好?」

    他支吾:「可能是實驗太忙吧。」

    「你晚上回來晚,白天就多睡會兒。你這個年紀,不睡足八小時對身體有害的。」

    「嗯。」

    「你想吃什麼?說了我做給你吃,如果你在我這裡餓瘦了,你爸媽肯定要怪我了。」

    他急忙說:「不會的,不會的,我吃得很好很飽。」

    「那就約個醫生,做個全面檢查。」

    「不用,不用,我沒事,真的。」

    「真的沒事?那怎麼會越來越瘦呢?你看,這裡,還有這裡。」她說著在他胳膊上捏了幾把,在他臉上摸了一下,正準備去摸他的胸,他跳開了,氣喘吁吁地說:「沒事,沒事,我沒瘦,跟原來一樣重呢,是你的感覺問題。」

    她定睛看著他,幽幽地問:「是得了相思病吧?」

    他嚇了一跳,連聲否認:「沒有,沒有。」

    「都相思成疾了,還不承認。」

    「真的沒有!」

    「別針的線的了,老實坦白,是不是還沒忘雲珠?」

    他鬆了一口氣,撒謊說:「你要說是,那就是吧。」

    她著急地問:「要不要去加拿大找她?」

    「不用,不用。」

    「那怎麼辦?就這麼鬱鬱寡歡,相思成疾?」

    「你是搞心理輔導的,怎麼不幫我輔導輔導?」

    「我又不是搞失戀心理輔導的。」

    「我還以為搞心理輔導的人對無論什麼人的什麼事都可以輔導呢。」

    「哪裡有那麼神通廣大?不過我覺得治療失戀的最好方法是----開始一場新的戀愛。」

    他嘟噥說:「到哪裡去開始呢?」

    她建議:「那個朱同學怎麼樣?我覺得她對你挺好的,如果她還沒男朋友,你完全可以試試。」

    他撒謊說:「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那還有誰呢?讓我想想……這樣吧,你說個大概的要求,我幫你留心。」

    「我現在沒這個心情。」

    「一旦開始了,就有心情了,不開始永遠都沒心情。既然你不肯說,我就比著雲珠幫你找吧。」

    「真的不用。」

    雖然他堅持說「不用」,但格蕾絲還是固執地在幫他比著雲珠找對象,有時會拿張照片給他看,有時會指個網頁給他看,但他都沒什麼感覺,覺得那些人好奇怪,好陌生。這都誰呀?跟我有什麼關係?

    快到格蕾絲生日了,他開始尋找生日禮物,經過了這一年,尤其是經過了雲珠的薰陶,現在回想起去年送格蕾絲一個幾十塊錢的電子相冊,感覺好寒酸啊!但這次連電子相冊這樣的靈光都不閃一下了,絞盡腦汁都想不出送什麼好,一直到離她生日只有兩天了,他還沒想出一個好主意來。

    那天晚上,他正在實驗室一邊等實驗結果,一邊在網上搜尋「女性朋友過生日,送什麼禮物好」,突然聽到手機響,打開一看,是格蕾絲打來的,他「Hello」了一聲,就聽到她嘶啞的哭聲:「嗚嗚……琥珀……死了……」

    他愣了一下才意識到琥珀就是「貓兒子」,著急地問:「今早上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就死了?」

    「我也不知道。」

    他急忙說:「我馬上就回來,你別哭啊。」

    他掛了電話,扔下已經做了90%的實驗,開車直奔回家,把車停進車庫,咚咚咚地跑上樓去,看見格蕾絲坐在琥珀那間屋子的地上發呆,眼睛紅腫,頭髮散亂。

    他走過去蹲在她跟前,問:「琥珀呢?」

    「警察帶走了。」

    「警察來過了?」

    「嗯,我叫他們來的,因為地下室的氣窗被人砸爛了,肯定有人進來過。」

    「偷東西了嗎?」

    「沒有,但琥珀肯定是被人謀殺的。」

    他有點兒毛骨悚然:「那現在地下室的氣窗……」

    「警察已經幫忙釘上了。」

    「你覺得這會是誰幹的?」

    「還有誰?肯定是某個跟我搶遺產的人幹的,他們想嚇唬我,讓我自動放棄遺產繼承權,那樣錢就歸他們了。」

    「你對警察說這事了嗎?」

    「說了,他們會立案調查的。但我不懂的是,那些人怎麼會知道我搬到了這裡呢?還知道我地下室有個氣窗?我的氣窗外面都是爬牆虎,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見。」

    他想到有可能是趙雲在網上抖摟過這些細節,但他不敢吱聲。

    她無神地坐在那裡,頭靠在床架上發呆。

    他勸說道:「貓死不能復生,你還是要節哀才好,起來吧,我做點兒麵條給你吃。」

    她像沒聽見一樣,一動不動。

    他小心地碰碰她:「喂,別這樣,要節哀啊,我們明天再去買只貓來養吧。」

    她號啕大哭起來:「我不要買貓,我要我的琥珀!它跟了我這麼多年,比我的親人還親,自從我丈夫去世後,它就是唯一關心我愛我的人,現在連它也去了,我在這個世界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他拿了些面巾紙來給她擦眼淚,安慰說:「誰說只有琥珀關心你愛你?不是還有我嗎?難道我還抵不上一隻貓?」

    她睜大淚眼看著他:「你也關心我愛我?」

    「不是嗎?」

    「我不相信。」

    「你不信也得信,因為這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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