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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3:50:23 作者: 艾米
一直折騰到第二天早晨,孩子才生了下來。他進去看了一下,是個兒子,臉上紅紅的,額頭上還有皺紋,像個小老頭。而老楊的老婆披頭散髮,臉龐浮腫,兩眼紅得像櫻桃,簡直不能看。
經過商議,雲珠留在醫院照顧母嬰,他和格蕾絲去跑保釋老楊的事。
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手續費只要保釋金5%的保釋公司,格蕾絲當場簽了張五千塊的支票,又留了信用卡號和駕照號碼做保證,保釋公司才同意接這個活。
他擔心地問格蕾絲:「我們要不要先問一下老楊再做決定?」
「問他幹什麼?」
「如果他不願意花這麼多錢被保釋出來呢?」
「他不願意,他兒子肯定願意,他老婆也肯定願意。這種時刻,怎麼能讓老婆一個人面對?」
「那萬一他不肯付錢……」
「本來就沒準備讓他付錢。」
當天下午,老楊就被放出來了。他讓格蕾絲回家休息,自己開車到市拘留所去接老楊。猛地一見,差點兒認不出來了,就關了這麼幾天,老楊就瘦了許多,老了許多,一身滄桑,滿臉憔悴,見到他就拉起他的手,唏噓不已:「阿忠,這次多虧你了!」
「沒我什麼事,我完全不懂,都是格蕾絲操辦的,保釋公司是她找的,錢也是她付的。」
「格蕾絲真是太好了!真不知道怎麼謝她。我老婆還好吧?」
「挺好的,已經生了,是個男孩,長得跟你一模一樣。」
老楊熱淚盈眶:「說好了我去剪臍帶的,沒想到成了這樣。都怪我,預產期還有一個多星期呢,肯定是我那一巴掌,把我兒子打得早產了。」
「以後可別再幹這種事了,多危險啊。」
「這是終生教訓,我這輩子都不會彈她一指頭了。」
到了醫院,老楊看到老婆和兒子,泣不成聲,哭得哆哆嗦嗦的,連孩子都沒法抱了。
老楊的老婆也哭成了淚人兒。但這兩個人並沒抱頭痛哭,而是一個站地上哭,一個躺床上哭,所以他不知道這倆人哭的是一回事,還是兩回事。
雲珠把他拉到外面,坐在長條椅子上,說:「我好累啊!」她靠在他身上,一下就睡著了。
他看著她疲憊的臉,憐愛地抱緊她,就是這麼個小姑娘,昨天晚上臨陣不亂,果斷地打了911,挽救了母子倆的性命,真是太偉大了!他又想到格蕾絲,也不簡單,大將風度,運籌帷幄,一下就把老楊解救出來了。
算來算去,還就是他沒本事,只能跑龍套。
那天晚上,他們就把母子兩個都交給老楊了,自己跑回家去補覺。
一覺睡到大天亮,他問雲珠:「你們昨天買了回國的機票了嗎?」
「還沒有,正在到處找便宜點兒的票呢,她就開始肚子痛了,剛開始以為是什麼東西吃壞了,但後來才知道……」
「沒買票就好,不然還得去退票。」
「嗯。」
「她現在肯定是不會回國去了,你呢?」
「我?等這學期結束再說吧。」
他如釋重負。
下午,他從學校回來,看到家裡兩個女人已經把飯做好了,在等他。
他一邊吃飯,一邊把兩位女將好好誇獎了一番,兩個人聽了都很受用。
雲珠說:「如果不是我在那裡,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呢。」
格蕾絲說:「老楊應該給兒子起個名字叫楊雲,紀念一下。」
他補充說:「英文名字就叫格蕾絲吧,如果不是格蕾絲幫忙,老楊還待在牢里呢。」
「格蕾絲是女生的名字,人家是個男孩兒,怎麼能叫格蕾絲?」
「那就等生了女孩兒的時候叫格蕾絲吧。」
雲珠說:「算了,我不稀罕那些虛玩意兒,只要老楊今後別在背後給我使絆子就行。」
格蕾絲問:「他對你使絆子了?」
「怎麼沒使呢?華人協會辦的那個舞蹈班,不就是因為他我才沒能去教舞的嗎?」
他說:「那事也不怪他,反正你沒有工作許可,也不能受僱。」
「那怎麼蘇菁可以在那裡教舞呢?她那時還是F2呢,現在才轉成F1。」
他被問住了。
格蕾絲說:「這種事,沒人揭發就沒事,萬一有人揭發,就麻煩了。」
雲珠恨恨地說:「我一想到老楊向移民局告阿忠的狀,就恨不得讓他關在牢里,一輩子不放出來,阿忠好好一份送餐工,被他搞得不能做了。」
他打圓場:「不做了也好,心裡太平,不用擔驚受怕。」
「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老楊遭此一劫,也是他自作自受。」
格蕾絲好奇地說:「不知道他會不會從這件事裡吸取教訓。」
他回答:「他會的,他已經說了,這是他終生的教訓,他以後再也不會打老婆了。」
「我說的不是他打老婆的事,而是他愛國的事。」
「哦?那個呀?我就不知道了。」
雲珠問:「那阿忠可不可以再干回那份送餐工呢?老楊現在肯定不會揭發了。」
格蕾絲說:「還是算了吧,你也不能確定那就是老楊告發的,更不能確定今後不會再得罪老楊,或者不會得罪別的人。小心無大錯,自己不干違法的事,就不怕被人告發。」
晚上回到臥室,雲珠說:「我覺得你現在可以干回你那份送餐工了,那事肯定是老楊告發的,現在他肯定不會再告發了。他這人是很講恩怨的,你以前得罪了他,他就報復你,但現在你成了他的恩人了,他肯定會報答你。」
「還是算了吧,格蕾絲說……」
雲珠打斷他:「別動不動就是格蕾絲說格蕾絲說的,她又不是美國總統,我們幹嗎什麼都聽她的?」
「她在美國待得時間長,比我們有經驗。」
「但她自己以前不也是在酒吧里打黑工的嗎?」
「她打的是黑工?」
「不是黑工,難道還能是白工?她說外國學生在美國不能打工,她自己那時不也是外國學生嗎?」
「但這種事,不出事就沒事……」
「你膽子太小了!前怕狼後怕虎的,什麼都幹不成。」
過了兩天,雲珠打電話向他報告:「我找了個餐館工,現在已經開始上班了,要上到晚上十一點,車我開走了,你在實驗室等我下班了來接你。」
他大吃一驚:「你找了個餐館工?幹嗎?」
「餐館女侍員。」
「你怎麼要去……」
「你不敢打餐館工呀,那隻好我去打了。」
「算了,還是我去干回我的送餐工吧,我馬上打電話給我老闆。」
「你干回送餐工也不妨礙我干呀。好了,我來客人了,要幹活了。」
雲珠說完就掛了電話,他連她在哪個餐館打工都還沒問到,馬上打電話回去,但云珠已經關了機。
他在實驗室一直待到快十二點,雲珠才來接他,興致勃勃地對他說:「很簡單耶,我一學就會了,廚房的幾個廚師都很照顧我,我的單子一送進去,他們就先做我的單子,搞得那幾個女侍員都很嫉妒。」
他擔心地說:「很累的,你吃不吃得消啊?」
「吃得消,比我以前當導遊輕鬆多了。我的老闆也很好玩,我打電話去找工的時候,他還猶猶豫豫的,說已經有個女生講好去試工了,等我一到店裡,他就被我迷倒了,馬上就叫我上班。」
「美國男人終於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雲珠開心地說:「呵呵,這個還不是我心目中的那種美國人,雖然是美國公民,但是個華人。」
「慢慢來嘛,先從征服美籍華人開始,再過渡到美國白人。」
「呵呵呵呵,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吃醋又怎麼樣呢?」
「不怎麼樣。我繼續征服,你繼續吃醋。」
「其實我不吃醋,我看到你在美國過得開心,我也開心。」
又過了幾天,雲珠興高采烈地對他說:「哈哈,真是不來就不來,要來一起來。華人協會那邊也叫我去他們的芭蕾舞班教課。」
「真的?」
「嗯。」
「肯定是老楊跟他們說過了。」
「肯定是。」雲珠高興地在房間裡旋轉,「烏拉拉……我終於要去教芭蕾了!」
「那餐館工還幹嗎?」
「怎麼不干呢?教舞才幾個錢啊?一個星期兩節課,一節課二十五塊錢,還抵不上我當侍員一天的小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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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雲珠最感興趣的就是盤點每天掙的小費,經常是等不到回家,就在宇文忠的實驗室里點起錢來了。把一大把皺巴巴的鈔票掏出來攤在桌上,然後一張一張捋開了,疊成一堆,慢慢點數。
雲珠每天收入不等,但都有好幾十塊。這還只是小費,餐館給的每小時兩塊工錢是兩個星期發一次。她每周做四天,每天從上午十一點到晚上十一點,也有幾十塊工錢。
每天開車回家,雲珠總有很多餐館的小故事講給他聽:
「今天太好玩了,來了兩個軍人,一坐下就跟我套近乎,說他們去過中國,說中國的女孩子都沒我長得好看,結果說了半天才知道是去的台灣。」
「今天有個老黑,帶了好多小屁孩兒來吃飯,把桌上地上都搞得髒兮兮的。但我還是忍著脾氣,跟幾個小屁孩兒套近乎,把他們都逗得很高興,最後那個老黑給了我六塊錢小費。要知道,老黑一般是不給人小費的。」
「今天碰到幾個極品老中,一塊錢小費都沒給。不過我事先就料到了,因為他們沒要飲料,只要了水。哼,點水的人都不愛給小費,這話真沒說錯,所以我上水的時候,就選了幾塊不新鮮的檸檬給他們,呵呵,誰叫他們極品呢。」
「今天生意真好啊!忙得我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如果天天這麼好的生意就好了!」
她的快樂情緒很有感染力,總是讓他做實驗做麻木了的心情豁然開朗。
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她的學業:「你現在一星期有一半時間不去上課,跟得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