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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3:50:23 作者: 艾米
    這個他就不懂了。

    老楊說:「說實話,那時格蕾絲對我還是很有一點兒意思的,我對她也不是沒好感,如果我放開了追她,肯定能成。但我知道我父母都是很老腦筋的人,肯定不會同意我娶一個比我大七八歲、又結過婚死過丈夫的寡婦,多晦氣啊,把祖上那點兒風水全都敗壞了。我們那塊兒的風俗你知道的,特別不喜歡黑瘦的女人,娶媳婦都得娶白胖的,因為黑瘦的不會生養。」

    他想到雲珠白倒是白,但絕對不能算胖,不由得說:「呵呵,如果都照我們那塊的風俗,那只能娶相撲女人了。」

    「還不光是我們那裡的風俗,你知道我們海外華人圈也很忌諱娶一個外F女的。」

    「什麼外F女?」

    「你不知道?就是跟老外發生過關係的女人。」

    「為什麼?」

    「嫌她們賤啊!中國的女人送去給老外干,太有損國格了。」

    他開玩笑說:「那你把她娶過來,不就把國格掙回來了嗎?」

    「掙回來什麼呀?!如果是搶過來的還差不多,也算為國增光。等老外死了你撿過來的,你掙什麼國格?只能是再損一次國格!」

    他勉強說:「這些都是緣分,有緣分,不管她是什麼人你都不會嫌棄。如果還有點兒嫌棄的,那就是沒緣分。」

    老楊感嘆:「也是,好好的一個人,正兒八經找個中國人也不是找不到,怎麼就想到去找這樣的呢?而且還嫁一個老頭子,把一生都毀了。唉,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

    「也許是看上了人家的錢?」

    「看上了錢也不能這麼自輕自賤啊!說實話,她別的方面我還是很欣賞的,就這一點,特別讓人瞧不起。」

    「你不娶她,娶了嫂子,那不正好嗎?」

    「好個什麼呀?!後悔死了。」

    「為什麼後悔?」

    老楊悲憤地搖搖頭:「沒什麼可說的了,婚也結了,娃也懷上了,扯什麼都是瞎掰。」

    他安慰說:「嫂子挺好的呀。」

    「好什麼呀?!娶了這個女人,我就變孫子了,朋友也不能交了,父母也不能孝敬了,只能成天守著她,聽她的指揮,還天天挨她罵。」

    「這都是一時的事,女人懷孕了,脾氣不好,等她生了就好了。」

    「哼,等她生了,我的日子更難過了。她已經說了,她家爹媽是不會來侍候我孩子的,她爸還沒退休,她媽離不開她爸,她爹媽到美國來,是來遊山玩水的,不是來做僕人的,所以他們趕在現在過來,趁她身子不太重,可以陪他們到處玩。等她坐月子的時候,我得給她請保姆。你知道我們這裡請月子保姆得多少錢?說出來嚇死你!比我一個月的工資還多,我哪裡請得起?」

    「不能讓你媽來照顧嗎?」

    「她不要我媽照顧,說我媽是鄉下的,不講衛生,不懂怎麼侍候她坐月子。網上天天報導城裡媳婦和鄉下婆婆不和的事,她可不想月子裡吵架受氣,落下病根。」

    「那就你自己照顧。」

    「我是說自己照顧啊,但她說我一個人肯定照顧不了。」

    他發現家務事說不得,一說就是此題無解,只好「和稀泥」:「嫂子已經很不錯了,有些搬運過來的,一來就跟美國人跑了。」

    「跑了更好!像這樣供著,我真的供不起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如果嫂子像老陸的夫人那麼丑……」

    這招也不管用了,老楊堅持說:「我現在寧可娶個老陸夫人那樣的,丑妻是個寶,家和萬事興,人過的是日子,不是臉蛋兒。一天二十四小時,只有多大一點兒時間在床上干?其他時間不都是吃喝拉撒嗎?」

    「嫂子也沒礙著你吃喝拉撒呀。」

    「她就是礙著我吃喝拉撒了,成天繃著個臉,你做什麼她都不中意,都要挑剔,都要吵鬧,你還吃喝拉撒個屁呀?」

    「她挑剔也是挑剔你呀,總比格蕾絲那樣的好,也許不挑剔,但見一個收一個的。」

    「誰說她見一個收一個?」

    「老任的話就是這麼個意思。」

    老楊有點兒激憤了:「老任是在瞎編排人家,指不定是他自己有那意思,被格蕾絲拒絕了,就在外面散布流言蜚語吧?反正我也在她家住過,人家那是一等一的正經人,對你好那是沒說的,但絕對沒那些非分的想法。老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人家格蕾絲結交的都是美國的成功人士,人家看得上他嗎?老任家是有點兒錢,但那也是他爹媽的錢,而且是中國錢。人家格蕾絲見過的錢還少嗎?怎麼會看上他?」

    他很贊同:「我也覺得格蕾絲是個正派人。」

    「就是,人家就是行個善,積個德,但現如今行善積德的人太少了,有些人就看不慣,總要給人家分析出點兒壞水來。」

    「嗯,你說的有道理。」

    老楊建議:「你應該吸取我的教訓,趁早跟你國內那女朋友吹了,就在海外找,這裡的女生長得可能不咋地,但人家都有一技之長,今後總能找個工作,掙份工資,不像國內搬運出來的女生,搬出來就得你養著她,搞不好還得養她爹媽。你看看我的今天就明白我說的是至理名言了。」

    「你的今天也不錯啊!我就是看了你搬運的帖子才決定到美國來讀書的。」

    老楊臉上現出恍若隔世的表情:「也不知那時腦子裡哪塊燒壞了,怎麼想起寫那些個破帖子。」

    「不破啊,挺好的,太鼓舞人心了。肯定有很多人像我一樣,正在國內熬得要死要活的,看了你的貼,才找到了一線生機。」

    老楊沉吟片刻:「嗯,也是哈,如果我還待在國內,恐怕連個老婆都娶不上。」

    「就是,所以要珍惜啊,不知道有多少人正拼了命想達到你的今天呢。」

    「也只能這麼想了。」

    那天晚上有實驗課,是他第一次給美國學生上課,雖然不用他上講台,但還是把他焦慮了好幾天,因為朱潔如說他也得給學生說幾句開場白。他事先寫好了講稿,又偷偷練習了多遍,最後總算沒結結巴巴。但學生沒什麼反應,既沒笑他,也沒熱烈鼓掌。因為是第一節課,其實沒做什麼實驗,師生互相介紹了一下,朱潔如就給學生發了個大綱,講解了一下,又給了幾個網站連結,讓學生去買白大褂什麼的,就下課了。

    朱潔如很關心地問:「聽說你住得很遠,有人送你回去嗎?」

    他如實相告:「沒有。我準備就在實驗室睡一晚。」

    「那怎麼行啊?我載你回去吧。」

    他再三推脫,朱潔如一定要載他回去,他只好從了。

    上了車,他說了地址,朱潔如似乎對那塊兒不陌生:「那是很好的小區耶,但是好遠的呀,如果你沒車,會很不方便的,因為我們實驗課都在晚上的。你怎麼想到住那裡?」

    他把住房的事簡單說了一下。

    朱潔如說:「如果她有車借給你,就很好啊。你有駕照嗎?」

    「沒有。」

    「很好考的,我可以教你開車。」

    「謝謝。我還沒最後決定在那裡長住。」

    「那裡很好的呀,幹嗎不在那裡長住?」

    「你覺得像她這樣免費讓我住她的房子,是不是有點兒太……」

    「太好了,好到難以置信的地步了?」

    「呵呵,就是這個詞。」

    「沒有啦,你住不住那裡,她都要付那麼多房貸的啦。她讓你住那裡,還可以省掉剪糙和掃雪的錢,也滿合算的呀。我剛來的時候,住在一個教友家裡,也是免費的,我都不用給他們剪糙鏟雪的。」

    莫非美國真的有活雷鋒?

    朱潔如說:「你們大陸來的人,可能受過很多欺騙,都愛把心門關得緊緊的,不相信別人的善意,總是把人想得很壞。」

    他嘴裡嗯嗯啊啊地支吾著,心裡卻想:開始了,開始了,台灣開始反攻大陸了。忍住,忍住,小不忍則亂大謀。

    朱潔如建議:「你應該到我們教會來走走,你會有很大改變的。我們每個星期天都有活動,還有午飯吃,如果你想參加,我可以來載你。」

    他慌忙推脫:「目前我還沒有這個打算。」

    「不慌呀,你可以慢慢考慮,什麼時候想去,告訴我一聲就好了。」

    他好奇地問:「你們教會是不是給你們分配了招募教友的任務?」

    「沒有啊。」

    「那你為什麼這麼熱情地要載我去教會呢?」他說完這話,就發現自己真的被朱潔如說中了,遇事總愛往壞處推測別人的意圖和用心。

    但朱潔如並沒利用這個事實來進一步反攻大陸,只說:「我想讓你找到主啊。」

    他趕快聲明:「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29

    宇文忠跟朱潔如道了別,看著她的車消失在黑夜裡,才轉過身,走到門前,掏鑰匙開門。但門已經開了,是格蕾絲開的,她把他讓進門,說:「剛問老楊要了你們實驗室的號碼,正要打給你呢。」

    「是嗎?有事嗎?」

    「看看需不需要去接你呀。」

    他受寵若驚:「真……真的?為什麼?」

    「你沒車嘛,公車也停開了。誰送你回來的?」

    「一個同學,我給她做助教,剛一起上完課,她送我回來的。」

    「怎麼不叫她進來坐坐?」

    「她……呃……沒說要進來坐坐……」

    「還沒吃飯吧?」

    「吃了,帶麵包去學校吃的。」

    「吃麵包也叫吃飯?再吃點兒,我做了好多菜。」

    「不用了,我不餓。」

    「客氣什麼啊?來來來,先上樓洗手更衣,然後下來吃飯。我一個人吃沒意思,就當陪我吧。」

    他一邊洗手一邊掙扎,想到愛滋病和勾引之類的事,他是真不想吃這個飯,但她發出了邀請,他又拿不下面子拒絕,只好下樓去,準備坐那裡陪她。不吃,干陪。但他一下去就把愛滋病忘到腦後去了,那滿桌的色香味啊,太勾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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