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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3:50:23 作者: 艾米
他如實回答:「不算什麼名校,在全美排名前三十吧。」
崔阿姨顯然很不喜歡這個答案,但也沒反駁,只問:「你讀什麼專業?」
他把自己的專業說了一下,崔阿姨臉上的表情已經成了匪夷所思的二次方:「你跟我女兒的專業一樣?你是公派的吧?」
「不是,是自費。」
「考上的?」
「也算考上的吧。」
崔阿姨露出「原來如此,我說呢」的神態。
雲珠急了,問他:「你不是考上的嗎?難道你是訪問學者?」
「我不是訪問學者。」
「那你怎麼說你不是考上的呢?只要考了托福,就算是考上的吧?」
「美國的大學跟中國有點兒不一樣,沒有我們中國的那種高考,他們就是考托福和GRE,再就是看平時成績和推薦信就行了。」
雲珠斬釘截鐵地說:「你是考上的。只要不是公派的,不是訪問學者,那就是考上的。」
崔阿姨問:「你也是碩博連讀?」
雲珠代替他回答:「不是,他是去讀博士的。他碩士早畢業了,博士都讀了一半了。」
雲珠媽好奇地問:「博士都讀了一半了?那怎麼不乾脆讀完呢?」
崔阿姨有點兒鄙夷地說:「國內的碩士博士有什麼讀頭?國際上根本不承認,都是那些出不了國的人才去讀。」
雲珠說:「那也很不錯啊,還有很多人連國內的碩士博士都讀不上呢。」
「你是說像你這樣的吧?」崔阿姨不吝指教說,「你都是你媽害的,如果她那時不讓你去學跳舞,你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下場。你看我女兒,也是吵吵著要學跳舞,但我及時給她停了,讓她專心致志讀書。結果怎麼樣?現在她高你就不是一兩個級別了。」
這話真刺耳!他一下有了想抽這個胖女人兩耳光的衝動。但他看了一眼雲珠,發現她好像並不生氣,仍然是一臉笑容,雲珠的媽媽也是一臉笑容。
他自慚形穢,看來自己心胸太狹小了,虛榮心太強了。
崔阿姨問:「你什麼時候去美國啊?」
「準備八月份去。」
「到時候一定提前告訴我一聲,我托你給我女兒帶點兒東西去。」
雲珠說:「美國什麼買不到?還從這裡帶去?」
崔阿姨辯解:「美國能買到抗生素嗎?」雲珠不響了。
雲珠媽媽說:「人家阿忠第一次出國,自己要帶很多東西的。」
崔阿姨說:「我也不是叫他帶米帶面,只是請他帶點兒抗生素過去,那能占多大個地方?」
他解圍:「沒關係,我東西不多,可以幫崔阿姨帶抗生素過去。」
崔阿姨滿意了:「這孩子挺懂事的,不像有些80後,自私得很。」
幾個人上了車,雲珠媽提議:「我來開吧。」
雲珠不讓:「還是我開吧,今天載這麼多人,你別開出事來。」
雲珠媽不服氣:「我什麼時候開出事來過?」
「但你也沒開幾回啊!」
「你不讓我開嘛。」
「我不讓你開是愛護你。」
他見兩母女說話真的像兩姐妹一樣,不由得笑起來:「你們真像兩姐妹。」
雲珠吹噓說:「不光是像兩姐妹,我還像姐姐呢,好多事都得我管著她。」
崔阿姨說:「現在的孩子啊,真不得了,沒老沒少的,都是家長從小慣壞了。我們家女兒,我從小就不許她回嘴,到現在她也沒回嘴的習慣。」這下一車的人都不說話了。
他發現崔阿姨就像個潲水桶,不管多熱鬧多溫馨的場面,只要崔阿姨一張嘴,就可以整個澆滅,還帶股酸味。但崔阿姨還不識趣,老跟他說女兒美國留學的事,雲珠兩母女都沒怎麼插話,他只好哼哼哈哈地應付。
雲珠先送崔阿姨回家,到了門前,趁下車之前的一點兒空當,崔阿姨說:「我不知道今天這麼多人,不然就開我的車了。你們家這車太小,人坐多了,手腳都伸不開。」三個人都沒應聲。
等到崔阿姨下車了,雲珠才透了口氣,小聲嘀咕:「最煩這個崔阿姨了,每天都對人吹她的女兒。吹就吹唄,還總是拿我當墊背的,一說她女兒留學,就要說我跟她女兒差多少個級別。」
雲珠媽說:「你別怪人家吹女兒,人家的女兒的確很出色。」
「出什麼色啊!騙騙別人可以,騙我?沒門兒!我跟她女兒一起長大的,我還不知道?」
「你知道什麼?」
「她女兒當初學跳舞的時候笨得要命,比今天那個小女孩兒還笨,也是個沒腰的,長得像根扁擔。」
雲珠媽說:「唉,如果你乾脆長成那樣反而好了,我根本就不會起心讓你去學跳舞,就讓你一門心思讀書,說不定現在也到美國留學去了。」
「我可不願意長得像根扁擔,去美國留學又怎麼樣?留學完了,找不到對象,當剩女。」
「聽說中國女孩兒在美國好找對象,長再丑都嫁得出去。」
「那要看嫁什麼樣的人,如果連歪瓜裂棗的也肯嫁,當然嫁得出去。」
「美國男人再歪瓜裂棗也比中國男人強。」
雲珠不快地說:「如果她女兒找到美國對象了,那我就更倒霉了,她肯定一分鐘都不停地吹,還要拿我做墊底的。」
他斗膽建議:「她吹她的,你過你的,不理她就是了。」
「哼,你說得輕巧!如果你們那裡有個跟你一起長大的,現在出了國,而你沒出,他媽每天在你媽面前夸自己的兒子,貶低你,而你媽就每天逼著你出國,你煩不煩?」
雲珠媽聲明說:「我哪裡有每天逼著你出國?」
「我是打個比方。」
他想了一下那個情景,雖然想像不出很生動的畫面,但也能估計到會是很煩人的,馬上轉彎說:「我剛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崔阿姨這麼愛吹噓,的確很煩人,惹不起就只能躲了。」
雲珠媽解釋說:「她是我的娃娃朋友,兩個人一起長大的,她想跟我一起,我好意思拒絕她?」
他不解:「崔阿姨也不像是個會跳舞的人,她能做什麼?」
雲珠說:「她只能打雜。」
雲珠媽說:「我需要一個人幫我打理舞蹈班,報名啊,收錢啊,分班啊,買練功服啊,聯繫場地啊,很多的雜事,沒個人幫著打理,我根本騰不出時間教孩子們。」
雲珠建議:「你不能找個不這麼愛攀比愛吹的?」
「不愛攀比不愛吹的,說不定又有別的毛病。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再說,我也不敢把錢交給不熟悉的人管。」
「我說我幫你管,你又不肯。」
「不是我不肯,你成天忙得腳不沾地,哪裡有時間幫我打理舞蹈班?」
兩母女都不吭聲了,大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
雲珠把車開到一幢樓房跟前,停了車。雲珠的媽媽推開車門,做個順水人情:「阿忠要不要上去坐坐?」
雲珠代替他回答說:「今天太晚了,我現在送他回去。」
「開車小心!早點兒回來!」
「我知道。」
車裡只剩下兩人,雲珠埋怨說:「你怎麼對那個趙雲那麼好?」
他摸不著頭腦:「哪個趙雲?」
「就是你的同學啊!」
「我的同學?我的同學哪有叫『趙雲』的?」
「崔阿姨不是說你跟她女兒是同學嗎?」
「哦,你說崔阿姨的女兒?我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哪裡談得上好不好?」
「那你幹嗎巴巴地要幫崔阿姨帶東西過去?」
「我哪裡有『巴巴地』要幫她帶東西?不是她提出來的嗎?」
雲珠氣呼呼地說:「她這個人,只要能占的便宜肯定不會放過,不管誰去美國,她都要請人帶東西過去。但是我和我媽都已經替你擋掉了,你幹嗎還要提出幫她帶東西過去呢?」
「你們替我擋掉了?」
「不是嗎?我說美國什麼都有,不用帶,我媽說你第一次出國,自己要帶很多東西。」
「哦,我以為你們在代表她講客氣呢。我想,既然崔阿姨是你們的朋友,我怎麼能不幫呢?」
雲珠似乎消了點兒氣:「原來你是在幫我啊?」
「不是幫你還能幫誰?我又不認識崔阿姨,也不認識她女兒。」
「現在不認識,等你去了美國不就認識了嗎?正好,幫她帶了東西,就有了個藉口認識她了。」
「呵呵,一根扁擔,我幹嗎費那麼大勁兒去認識她?」
雲珠笑起來:「哈哈,你把『扁擔』記住了?」
「不是把『扁擔』記住了,是把這個說法記住了。」
「她真的長得像根扁擔,我一點兒都不騙你。你只要看看她媽,就知道她今後會長成什麼樣了。」
「她今後長什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的意思是她現在長什麼樣跟你有關係?」
「也沒關係。」
「你們是同學哦,抬頭不見低頭見。」
「那有什麼?不就是一根扁擔嗎?」
雲珠伸出手擂了他一拳。
他心裡喜滋滋的,但嘴裡卻警告說:「當心啊!開車時可別搞暴力活動。」
「放心,我開車技術高得很。」
車開到他樓下,雲珠停了車,但沒熄火。他磨磨蹭蹭地不想下車。
雲珠交代說:「慧敏這兩天會給你打電話,你們自己敲定時間地點和價錢,我就不每次陪著你了。」
他沒聽懂:「什麼時間地點和價錢?」
「做家教的時間地點和價錢啊。」
「做誰的家教?」
「當然是慧敏的。」
「可她不是把我斃掉了嗎?」
「誰說把你斃掉了?」
「我看她什麼也沒說就走掉了,還以為……」
雲珠警告他:「你給她當家教就當家教,千萬別打什麼歪主意,也別過問人家的私事。不然的話,把小命丟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