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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3:50:23 作者: 艾米
他生怕自己經不住這種耳鬢廝磨,小聲說:「現在人家還沒來,不用這樣吧?」
雲珠在他的手臂上擰了一把,低聲說:「叫你不要跟我擰反勁的。」
他不敢再擰反勁,只在心裡念他的「淡定經」。
過了一會兒,走來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雲珠立即放開他,起身打招呼:「慧敏,你來了!」
那個被稱為「慧敏」的女人淡淡一笑,在他們對面坐下:「對不起,來晚了點兒。」
聲音有點兒暗啞,跟清秀的外貌有點兒不配套。
「沒關係,我們也剛來。」雲珠介紹說,「這位是王慧敏,即將移民加拿大的成功人士;這位是宇文忠,即將赴美留學的成功人士。」
兩位「成功人士」互道了「你好」,就沒話說了,倒是兩個女人嘰嘰呱呱地說起來,說的都是女人逛街購物的事,大概因為坐在珠寶櫃附近,後來兩個人又談起了珠寶。他插不上嘴,眼睛也沒地方擱。由於先前雲珠特別交代過別看王慧敏的胸,他不由自主地看了兩眼,發現是挺高的,但其他部位都很瘦,讓人懷疑這胸是墊出來的。這就像整個縣都很貧困,唯有縣長一個人很富有,就會讓人懷疑這縣長的錢來路不明。他很快收回眼光,側身看著雲珠,立馬感覺出兩個女人的區別,雖然兩個女人的身高體重應該是差不多的,五官也都生得挺端正,但一個是青春年少,充滿活力,渾身上下都挺飽滿;另一個則有點兒凋萎的感覺,渾身上下都很苗條,當然你也可以說「很瘦弱」。雲珠給人的感覺,仿佛她馬上就要開始跑步或者蹦跳;而王慧敏給人的感覺,則是馬上就要躺下休息或者睡覺。一個充滿朝氣,另一個則帶了點兒暮氣。不知道是年齡的關係,還是性格的關係。
坐了一二十分鐘,王慧敏的老公還沒露面,他正在疑惑,就聽王慧敏說了聲「對不起」,然後走到一邊去講電話。他有個不詳的感覺,這事肯定黃了。果然,王慧敏接完電話,把雲珠叫到一邊,嘀咕了幾句,對他揮揮手,做個「拜拜」的姿勢,飄然而去。
雲珠回到他身邊,說:「咱們走吧。」
「不面試了?」
「剛才不是已經面試了嗎?」
「剛才那就是面試?」
「是啊,你以為要怎麼面試?讓你唱首英文歌?我說的是面試,不是口試哦。」
「他老公說了要來,怎麼沒來?」
「誰說她老公要來?」
「你不是說他們兩口子都要面試我嗎?」
「我說了他們兩口子要面試你,但我沒說她老公要坐在你對面來面試你呀。」
「他不坐在我對面怎麼面試我?面試面試,就是要面對面地試嘛。」
雲珠一路笑著,沒有回答。一直到坐進車裡,雲珠才說:「你剛才沒注意到商場有監控器?」
他以為自己乾的壞事被監控器抓住了,急忙聲明:「我不是故意往那兒望的,完全是下意識的。有時人就是這樣,好像有強迫症一樣,越說不能幹的事,越是忍不住要干。」
雲珠不解:「你幹什麼了?」
「不是那個望了一眼嗎?」
「望什麼?」
他覺得雲珠是真不知道,而不是裝糊塗,馬上就地打住,不往下說了。
雲珠不肯放過他:「快說,快說,你幹什麼壞事了?為什麼怕被監控器抓住?」
他怕越躲閃雲珠越起疑,只好坦白說:「不就是那個……望了她的胸一眼嗎?」
「哈哈哈哈……」雲珠放肆地笑起來,「做了虧心事,藏不住了吧?以後還是少做虧心事為好。」
「你提到監控器……不是在說這?那是在說什麼?」
雲珠忍住笑:「我是在告訴你,慧敏的老公就是通過監控器面試你的!」
「她老公通過監控器面試我?」
「不可以嗎?」
「不是不可以,幹嗎搞這麼神秘呢?」
雲珠答非所問:「我得先去接我媽,把她送回家後再送你,行不行?」
「你有事啊?那你去辦事吧,我自己搭車回去。」
「不用,稍稍繞點兒道而已,不耽擱你的約會。」
「我有什麼約會?」
「我怎麼知道?我看你這麼急著回去,心想你肯定有約會。」
「真的沒約會,我只是怕給你添麻煩。」
「不麻煩,順道的事。」
雲珠把車開到一個單位門前,有門崗,但門大開著,她很自覺地在門崗那裡停下,打開車窗,熟絡地對門衛說:「劉伯伯,我來接我媽。」
門衛笑眯眯地揮揮手:「去吧,你時間掐得正好,馬上就下課了。」
雲珠把車開到裡面,在一幢樓房外停下,招呼他說:「在樓上,我們上去等。」
他問:「這就是你媽媽教舞蹈的地方?」
「嗯,租的總工會的地方,他們沒什麼收入,就靠出租房子賺錢,所以把租金喊得很高,我媽開班的錢,最少有一半都付了租金了。」
兩個人說著來到三樓的一個大廳外,可能正趕上下課,裡面人聲鼎沸,他從窗子往裡望去,只見裡面燈火通明,比教室還大,地上是木地板,四面牆上都有大鏡子。學舞蹈的都是些小女孩兒,一個個穿著體操服,紅色的,腿上穿著白色的長襪子,腳下是紅色的鞋,頭髮高高地挽在腦後,還綁著紅色的緞帶,像小天鵝一樣----如果天鵝有紅色的話。
很多小孩子都是父母陪著來的,一左一右地牽著,噓寒問暖,而小女孩們的頭都昂得高高的,真像公主駕到。
他感嘆:「城裡的孩子真幸福,這要是在鄉下,光這一套體操服就買不起。」
雲珠糾正他:「是練功服,跳舞的穿什麼體操服?」
他有點兒尷尬。
雲珠說:「城裡的父母都只能生一個,當然要花心血培養。」
「難道這麼多人將來都能當舞蹈明星?」
「當明星的人畢竟是少數,但女孩子從小學點兒舞蹈,受點兒形體訓練,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這些練過舞蹈的小女孩兒,將來無論是身材還是氣質,都比那些沒練過的人強。」
說話間,家長已經帶著自己的孩子離開了教室,外面操場上熱鬧起來,摩托聲、汽車聲、呼兒喚女聲、夫妻埋怨聲,混在一起,像一首交響樂曲。他又往教室里看去,發現教室里只剩下了四個人,一個小女孩兒,躺在地上,兩腳踏地,兩個手臂反撐在地上,正努力把肚子往上拱,大概是在做什麼指定動作。不遠處站著一個中年女人,可能是小女孩兒的媽媽,一手提著一個包,另一隻手裡拿著個冰激凌樣的玩意兒,嘴裡在指點什麼。小女孩兒身邊是一個穿黑色練功服的女人,但不是小女孩們穿的那種,而是上面有半截袖子,下面有半截褲子的那種,緊身的,顯出標準舞蹈女性的身材。見小女孩兒完成不了那個動作,就躺下去做示範,也是兩手兩腳撐地,一抬身,就做成了一個「拱」。他不敢相信那就是雲珠的媽媽,因為隔著一段距離,看不清臉,光從身材和身體的柔韌度來看,頂多就是雲珠的姐姐,他小聲問:「那是你媽媽?」
雲珠往裡望了一眼:「穿黑色練功服的那個?是啊,那就是我媽。」
「你媽她保養得真好,我還以為是你姐姐呢。」
「我一定要把你這話告訴我媽,她聽了肯定開心死了。她最喜歡別人誤以為我倆是姐妹了。」
「怎麼就這個小女孩兒一個人沒走?」
「因為她跟不上,她媽老想我媽給她女兒開小灶,又不捨得多花錢。」
他看見那個小女孩兒躺在地上哭,而她媽媽在旁邊數落:「叫你練,你不好好練,來了總是跟不上,讓我跟著你丟人。」
雲珠小聲說:「最煩這種媽了,也不看看自己的女兒是不是學舞的料,就硬逼著女兒學。你看她女兒,腰背長得像根扁擔,根本就沒腰,怎麼起得了腰呢?」
他不由得看了雲珠兩眼,發現她腰那裡的弧線很明顯,絕對不像扁擔。
那小女孩兒已經哭哭啼啼走出教室了,當媽的在後面邊走邊數落。
雲珠嘆了口氣,沒說什麼,領著他走進教室。走到跟前了,他發現雲珠的媽媽臉上還是寫著一些滄桑的,但身材那是沒得說,保養得像年輕女孩兒一樣,穿著緊身的練功服,也是該突出的突出,不該突出的絕不突出。尤其那手臂,真長,黑袖子包著的上臂,和露在外面的小臂,還有十指修長的手掌,三段連在一起,比一般人的平均值肯定要長几寸。
雲珠介紹說:「媽,這就是我對你說過的宇文忠,馬上就要到美國留學去了。阿忠,這是我媽,我對你講過的。」
他剛打了個招呼,雲珠就把話頭接過去了:「媽,他剛才在外面看見你,說你好年輕,像我的姐姐一樣。」
雲珠媽果真很開心地笑了,嘴裡謙虛地說:「隔得遠,看不清我臉上的皺紋。」
他馬上恭維說:「現在隔這麼近,還是覺得你們像兩姐妹。」
「呵呵,你這孩子可真會說話。」
旁邊還站著一個中年女人,完全是雲珠媽媽的反義詞,雖然腰背不像扁擔,但渾身上下都圓滾滾的,像個大冬瓜,不禁讓人感嘆這人與人的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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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珠指著胖女人向宇文忠介紹說:「這是崔阿姨,她女兒也在美國留學。」
崔阿姨驕傲地說:「我女兒兩年前就到美國讀書去了,上的名校,是碩博連讀。」
他一聽是「名校」,馬上想到那幾所「常春藤」學校,頓生敬佩之心。
崔阿姨問:「你要去哪個學校啊?」
他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C州大學。」
「C州啊?我女兒也在C州呢。你是C州哪個大學啊?」
「C大。」
「C大?C州有好幾個C大呢,你是哪一個?」
他把自己學校的全名用英語說了一下,崔阿姨臉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那你跟我女兒是一個學校?」
雲珠插嘴問:「到底C大是不是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