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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3:39:33 作者: 無何有
以前回家時見表姐堂姐謝苓常常感到自卑,不比她們纖柔百媚,今天她卻覺得很高興,終於自己也可以踮腳勾到另外一個可以理解她的群體了,一個別的姑娘窮其一生可能都接觸不到的人們。當然不是靠血緣,而是自己讀過的書看過的風景。一想到這裡,謝苓就雀躍了起來,腳程也快了許多。
沉香見謝苓已經跑得很遠,連忙喊道:「姑……謝公子,你走慢一點啊!」
沉香這句話其實是不用說的,不多久,已經行之喧鬧處。謝苓腳步也慢了些。
眼前滿是少年,謝苓有些退卻。
沉香正拿著罐子走路,突然見到謝苓停駐了,看了看裡面,不由一笑。
此地建在半山腰平緩之處,長了很多茂林修竹,林中有亭,亭前蜿蜒而過的是一條山上分叉出來的溪流,平日本是空地的地上,此刻已經坐滿了人。
「姑娘別怕,你看公子不在上面嗎?放心好了,今日公子請的都是錢塘有名的士人,應該不會有謝姑娘的熟人。」
謝苓點了點頭,掃視了一番,除了坐在亭前的王逸之,並沒有其他熟悉的人了。
「陸公子,這位是謝公子,年歲還比較小,麻煩照顧一下。」沉香直直坐過去,對著溪水末尾一個少年附耳。
少年回頭,看了眼謝苓,點了點頭。謝苓連忙在他身邊找了一個空處,坐下。
沉香舒了口氣,走到亭前。
陸姓少年從未見過謝苓,卻發現此人和今天座上客熟知,一時覺得有趣,不得攀談道:「不知足下如何稱呼?」
「陳郡謝氏隱。建康人,客此。」謝苓第一次一個男子身份和別人攀談,強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鎮定道。
「難怪。」
陸姓少年上下掃視了一番,笑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太晚了,明日再把字數補足,啾咪,見諒見諒
☆、流觴曲水
怎麼她是建康人就難怪了。
「此話如何講?」
「沒什麼。」陸姓少年低頭,然後說道,「常聽聞人說建康里公子皆是……嗯。」
陸姓少年一臉諱莫如深,謝苓身形不由稍稍後退。
少年朗聲一笑:「在下吳郡陸氏京,字季都。」
「還未取字,喚我謝隱就行。」
少年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高處。
沉香端著一個罐子將裡面的酒倒入王逸之手中舉著漆器杯里,一會兒,王逸之輕輕將漆器杯推入溪中。
「不知道謝公子身上是什麼香?」
「啊?」
謝苓一瞬間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突然明白了。
這件衣服是沉香今天給她盒子裡的。沉香說這件衣服是她哥哥謝榮的,而謝榮百里寄衣服的原因一是謝苓長大了,出門在外,有件男衣在身邊謝苓也好在不便時穿上行走。二是謝榮覺得他妹妹一心讀書可能會被以後的夫家嫌棄,所以讓她照這個款式這個體形做一件衣服,花紋若是能一樣是最好不過的。這樣也好鍛鍊鍛鍊謝苓的女紅。
而謝榮素愛香是全建康人民都知道的,所到之處,香氣三日不散。他的衣服放在匣子裡一個月有餘,打開時還是香氣撲鼻,可以想見謝榮平日是如何騷氣的了。
現在謝苓外套的是謝榮這件衣衫,她聞久了倒也習慣了,只是苦了身邊人。估計剛才陸京也是因為這件事才意味深長。
「呃……」謝苓皺了眉,然後說道,「平日家中有薰香的習慣,恐怕是無意間沾染上了。」其實謝苓說的也和她平日差不多,她是不愛熏衣的人,若真的有什麼香氣的話,應該是道觀里的香火氣。
陸京笑了笑說道:「我見謝公子這件衣衫很是華貴,熏些香也是應該的。好香配好衣,我不過是一時好奇罷了,若是有冒犯之處,謝公子還請見諒。」
「陸季都,到你了!」有人朗聲喊道。
陸京和謝苓聞言皆向前看去,果然,酒杯已經緩緩的在陸京和謝苓前面停下,不過位置好巧不好,正好在中間。
謝苓心下有些一沉,若是酒杯到面前,不僅要喝完,還要賦詩一首。賦詩一首對她而言沒什麼難處,雖然正一教可以飲酒,但是她並沒有真的喝過,若是到時候喝醉了,發酒瘋該怎麼辦……
陸京見此尷尬情景,低聲附耳笑道:「謝公子是客人,便由我來喝吧。」
說罷,伸手便取,飲盡。
「陸公子少時便以文采和知古事而聞名,今日作詩我一定要好好記下。我這邊紙筆都備好,就等陸公子開口了。」陸京的酒還沒喝完,便有人開始起鬨。
「是啊,聽聞王公子昔年也是文采斐然,雖然這些年靜修武學,沒有什麼佳作傳出,但是能聽王參軍點評幾句也是好的。」另外一人附和道。
溪邊人皆是點頭,似乎今天來就是為了等這一幕。於是,無數目光都匯聚於謝苓和陸京所坐的偏僻處,謝苓連忙往後縮了縮。
陸京並不像謝苓這樣慫,施施然地將酒杯遞給服侍的小童,然後站起笑道:「既然是在白馬觀邊,便以此為題吧。」
氣氛有些凝固,因為視線多落在陸京身上,謝苓便在暗中悄悄觀察。環視一周,不少人都是表情嚴肅、側耳聆聽,除了專門坐在亭子中記錄的人,坐在溪邊的少年真的有拿出紙筆準備寫下來的了。
陸京遠望,跺了跺步,便朗聲吟道:「白馬系長林,吳山飛鶴停。中有慈悲客,緣是隱士臨。」
一詩畢,圍觀人皆是讚嘆,然後立刻看向王逸之,等他來評判。
王逸之還未開口,陸京先行說道:「今日準備不周,這首詩作的並不好,還不如家中三歲孩童所吟,還請諸位原諒。」
王逸之輕笑:「陸公子這樣所言,我也不好說什麼。來,下一杯。」
陸京坐下,對謝苓一笑。
謝苓知道這首詩做的算普通,但也不至於陸京說的如此不堪。短短時間裡即興賦詩,也算是可以了。不過陸京這樣一說,她反倒是有些期待接下來陸京做的詩了。
沉香依言將杯中罐子裡的酒倒給了王逸之。
王逸之輕一笑,將酒杯推去。
此刻微風起,水流快了些,捲起淺淺余浪,拍打岸邊。
酒杯順著眾人的目光,一路向下,然後……
又是謝苓和陸京中間。
謝苓看向陸京,陸京也是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後拿起、飲盡、賦詩。
這首詩比之前好了許多,哲思也多了幾層。
眾人皆是點頭稱讚,然後王逸之卻提出幾分異議,眾人又是點點頭。
下一輪又開始了。
王逸之將酒杯推出,酒杯順流而下,然後……
又是謝苓和陸京中間。
人群有些騷動。
陸京一笑,然後拿起、飲盡、賦詩。
陸京漸入佳境,謝苓雖然不十分擅長詩文,也知道陸京這時作的詩已經可以到明日錢塘半大孩童都可以流傳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