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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3:36:41 作者: 童柯
    「但說無妨。」

    他想起方才,她似有話對自己說。

    而後急轉直下,絲毫不提。

    不能對身為王爺的他說,卻能對什麼都不是的李嘉玉提?

    李雲棲,你是不是有毛病?

    「你都不怕我說的事讓你為難?」雲棲見他毫不猶豫,反問。

    「那也要能難倒我才行。」魏司承輕笑,面具後的眼眸,仿佛流光溢彩,懾人心魄。

    雲棲也忍不住,回以微笑,甜如蜜。

    感受到雲棲截然不同的態度,每一絲微笑都仿佛牽動著他的經脈,一根根抽緊。

    沒一會雲棲就將之前險些拱手出去的詩詞集給了魏司承。

    魏司承將攥緊的拳頭一點點鬆開,心中的火苗不滅,繼續壓著。

    將雲棲給的書簡打開,隨著翻頁的速度越來越快,魏司承的表情也漸漸凝重。

    「這是你寫的?」這些詩詞數量太大,更可怕的是,幾乎每一首都是千古流芳的作品,而他以往全然沒聽過。

    「你覺得一個人能寫出這麼多風格迥異的詩句?」

    這一句簡簡單單的反問,讓魏司承也冷靜了下來。

    是啊,再天資縱橫,都是不可能的,除非對方是什麼妖魔。

    樹影浮動,萬籟俱靜。

    四下無人,耳邊只有雲棲的聲音飄蕩,無人知曉兩人這一夜的談話內容。

    第二日醒來,雲棲神清氣爽。

    她將自己的每個月的月例,加上從余氏那兒給的銀錢,整合到一檀木盒子裡。

    帶著它,又帶了兩婢女,一同來到京城南邊魚龍混雜的一條老胡同,胡同很深,昨日落雨幾處積窪,濺濕了她們裙角,兩婢女邊顧著前頭的小姐,邊小心墊著腳走路。

    雲棲終於到了一個破舊的木門前,敲了敲門。

    一個眼眶通紅的青年開了門,他看到雲棲愣了愣:「你是何人?」

    「可是藍煙閣所在?之前管鋪子的老伯說若還想買你家胭脂,可以過來這裡。」既然知道未來新帝會重新將這些老字號扶起來,她提前為自己攢一些銀錢也無可厚非。若未來還是要逃亡,這些就是她的資本了。

    她始終害怕,悲劇重演。

    那青年也不知被這話戳中了什麼,淚水奪眶而出,也許是覺得難堪,抹了一把臉。

    原來那位曾經給雲棲許多饋贈的老爺子,已經去世了,前些時候漪香閣將他們的鋪子盤下後,弄走了他們的祖傳秘方。老爺子脾氣犟,怎麼都要拿回來,單槍匹馬地闖進去,被打了出來,鮮血淋漓地躺在路上,無人敢管,也無人敢報官。都說漪香閣有皇家背景,誰會去觸這眉頭。

    後來是漪香閣的人報了官,順天府的人來了後,就是幾個大刑伺候,老爺子還記掛著家裡人,不想白白死在牢里,便承認了是自己圖謀不軌。

    待青年去找的時候,老爺子已經奄奄一息了,漪香閣說看在老爺子年紀實在大,加上走投無路,決定既往不咎,周圍百姓連連叫好,說漪香閣乃是仁善之家。

    他帶著老爺子回家,老爺子的四肢都被打斷,像一塊豆腐似的,是被他用驢車拖回來的。他們幾十年的積蓄全用來還債了,沒銀錢治病,青年合計著將祖宅變賣,湊了銀子請大夫,可老爺子還是沒熬過去,母親因為悲傷過度,被發現時已跳了河。妹妹因為外頭的流言蜚語被退了親事,天天以淚洗面,幾次尋短見都被自己攔了下來。

    更糟糕的是,他們明日,就不能住在此處了。

    雲棲身後的佩雯和另一個二等丫鬟流螢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憐巴巴地望著雲棲,希望雲棲能幫一幫。

    雲棲拍了拍她們頭頂,並未立刻說話。

    方才走進來時就聞到了一股臭味,她皺了皺眉,掀開布簾入內,看到的是放在床上好幾日,已經蒼白僵直,四肢以不太正常的角度歪曲著的老爺子。

    老爺子床邊,半跪著一個呆滯的女子,應該就是青年口中的妹妹。

    屋內雖然焚著香,但也許是放置好些天,實在掩不住味。

    那青年嚇得神色都亂了,看雲棲那舉手投足,以及那身裝扮,他就知道這是自己得罪不起的,跪了下來:「您是貴人,可別在這裡待著了,實在晦氣!」

    雲棲退了出去,本以為青年到了如此窮途末路,會向她們求援助,但他只說了一句:「對不住您,我們這兒多餘的胭脂,給人砸了,賣不了您。」

    「你方才說你們配方被拿走了?」

    青年欲言又止,似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沉默了下來。

    雲棲沒有拿出自己的檀木盒子,只讓佩雯給了一些安葬費用。

    那男子感恩戴德,讓雲棲報一下地址,待有了余錢定會雙倍奉還,他們家的確連一口棺材都買不起了,也沒人願意賣給他們,這條街的人有許多都指著漪香閣能帶動他們生意,幫他們不等於與漪香閣作對。

    雲棲卻笑道:「這裡有兩個選擇,我給你和你妹妹一些銀錢,夠你們度過眼前難關;二是,做一段時間長工,月錢不多,但有機會去京城以外的地方,你們還有機會繼續做回原來的營生。」

    男子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選了第二條,他眼中迸射出的是仇恨與堅定,一旦被尋到機會,定會瘋狂反撲。

    回去的路上,佩雯不太明白地問雲棲為何不直接給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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