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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3:36:41 作者: 童柯
「這兒燈火通明,可能會影響到東苑,你們幾個去苑門外守著。」
幾個被點名的丫鬟滿是興奮地走去。
李映月處理完,才到離偏房不遠的廊廡下站著,她的笑容不再,冷漠地望著前方。
貼身丫鬟焦雪倉促過來將芙蓉色軟金絲大氅披在她身上:「四小姐,仔細著涼。」
李映月揮手拂開,並不理會焦雪。
「四小姐,您不必……」曹媽媽說道,大部分時候,二夫人念著往日情分,也不會處置自己,何況雲棲只是個小丫鬟。
「你閉嘴!」李映月語氣尖利,察覺周遭的目光,那些僕人們驚恐的眼神,才猛地轉身。
屋內,雲棲察覺到余氏摸了下手臂處,抹去眼角的淚珠:「請二夫人稍等片刻。」
她們僕人的屋子沒有有效的取暖方式,雲棲將平日不捨得用的碳放入火盆子,又架上架子,把水壺擱在上面,搭成了個簡易的爐子。
過了會,也許是火焰的效果,冰寒的屋子像是瞬間灌注了溫度,雲棲來到余氏跟前,再次跪下來。
余氏看著雲棲剛才的作為,對這個細心的小姑娘更心生憐愛,她來的匆忙,沒帶熏籠也沒帶手爐,難為她想到這法子。
這般年歲進府的丫鬟哪個不是冒冒失失的,少有雲棲這般懂事。
同樣歲數的映月,還在她懷裡肆意撒嬌。為著李崇音不來看望自己,鬧了無數天脾氣,非要李崇音想著法子哄她開心。
察覺到自己拿女兒與丫鬟比,余氏也驚覺自己的不應該,略過不提。
「雲棲,我說過很多次,在我面前無需如此,」
「禮不可廢。」
「你這樣,我便要覺得你是對我有什麼不滿了。」余氏故意板著臉。
雲棲慌張地擺手,結巴道:「當然不是,不是的!」
雖說本來也只是為了讓小姑娘消除恐懼,但看她這模樣,余氏也不好再嚇她。
「好了,不過戲言罷了。你讓我遣散所有人,只單獨與你說,是為了什麼。」
「……有些話,奴婢怕有人不讓奴婢說下去。」
「誰能在李府如此肆無忌憚,不把我放眼裡?」余氏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雲棲並不說話,但答案似乎已然呼之欲出。
「雲棲,你能為後面自己說的話負責嗎?」余氏稍稍調整了坐姿,如果說之前的是端莊自持的,現在就有些審問的架勢,眼神略微變化。她坐在房內我唯一的椅子上,眉目平和,卻暗含鋒利,如若仔細分辨能聽出一絲警告。
雲棲心一緊,余氏可能明白什麼,她不打算隱瞞,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如實報告。
噗噗噗,水壺口發出了聲音。
「水開了,奴婢去沖茶。」
余氏沒想到這時候雲棲還能記得這樣的小事,只為讓她不再受涼,心中有些暖意。
雲棲先行了禮,起身從爐子上端了燒好的壺,為余氏倒了一杯茶,姿勢比專業斟茶丫鬟都要標準些,仔細看還有古樸韻味,像是經過最專業的訓練過,還沒等余氏細品,雲棲再次端端正正跪下來,看著低眉順目。
但直到此刻,余氏發現雲棲也是有稜角的,真逼急了這孩子會爆發。
「奴婢能為自己說的話負責,前些日子,奴婢已感到周遭的態度變化,所有人都遠著奴婢,飯菜是剩下的,通鋪上的被子不翼而飛,剛打掃好的廊道沒一會又髒了,這些都是能查證的,奴婢也不怕查,只怕有人不說真話。發生得多就不是巧合,詢問之下,胡蘇將事實告知……」
「胡蘇是哪個?」
雲棲指著一排昏睡的丫鬟中,最漂亮的那個。
別看胡蘇在她們末等丫鬟里很有名氣,還是家生子,但不見得能被主子們記得。
「她說了什麼?」余氏看了兩眼,隱約有些印象。
「是曹媽媽讓她這麼做的。」
余氏眉頭一簇,一掌拍在扶椅上,曾是江南巡撫夫人氣勢重現。
余氏沒想到雲棲真敢說,她遇過會作妖的丫鬟小廝不知幾何,便是李昶的幾個姨娘,又有哪個是安分的,太多舌燦蓮花,各憑本事博取主子關注的,用美貌和柔弱博取同情憐愛的,實在不希望她所喜愛的丫頭也讓她失望:「雲棲,有些話,你當知道說了有什麼後果,如若有半點說錯了,李府的家法不會是你想嘗試的。」
「知道,奴婢賤命一條,死了也沒人在乎。但即便死,奴婢也不想白白枉死。夫人最是公允,除了您,其餘人,雲棲……都不信。」雲棲像是豁出去了。
雲棲也知道什麼都不說,是現在最好的選擇,其實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以卵擊石。
如果她沉默,以李映月的性子會約束曹媽媽,至少短時間內不會再出手,等大家都遺忘今天的事,李映月會尋個由頭把她打發走。
而余氏大約有所猜測,但會給女兒與府里老媽媽留個人情,高高拿起低低放下。
雲棲不該撕破這層薄薄的窗戶紙,這並不是後宅生存之道。
但這只是暫時的,等曹媽媽修生養息後,會捲土重來。
她身如浮萍,偏生不願認命。
她像是用儘自己的勇氣,含著淚光努力仰起頭:「雲棲,就不該生這張臉。」
說罷,淚水流了下來。
那雙澄澈的雙眸忽然落下兩行清淚,讓余氏忽然就怔住了,無端的心悸,她不由自主地按著心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