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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3:36:41 作者: 童柯
    雲棲立刻躲開,也幸而她是鄉下干慣活計的,比來人力氣還大,頭迅速撇開,還是晚了一步,她左耳連著小部分後腦、脖子被重度燙傷。

    但至少,她的臉沒有被毀容。

    滾燙的油碰到肌膚,迅速沸騰變形起泡……疼痛令雲棲幾欲死去,來人見她如此頑強,燙成這樣還能堅持。要敲暈她,從來沒被善待過的雲棲知道自己不能暈,暈了就要像之前那些被處置的丫鬟一樣,過得只會更糟糕。

    她發了瘋一樣拽著那丫鬟,幾乎要咬下那丫鬟手上的一塊肉。

    那丫鬟哪裡見過這麼不要命的。

    屋裡的人鬧這麼大都沒醒,顯然那桂花釀里添了東西。

    雲棲喝得較少,只有一點暈。

    年幼的雲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承受這些,她痛得全身抽搐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一個帶著些許富態的婦人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像看著一具發臭的屍體。

    雲棲在她面前匍匐著,她已經疼得快說不出話來,只能拼命睜大眼睛。

    她勉強抬頭,就著月光看清了來人。

    「曹媽…媽」雲棲記得她,聽聞是從小跟在小姐身邊的老媽媽。

    「小姑娘,別怪曹媽媽心狠,要怪就怪你這張臉,讓小姐夜不能寐。」

    雲棲不敢置信,也許是覺得太不可思議。

    她聲音沙啞,好似聲帶受了影響:「就因為…小姐睡不著,我就要死嗎?」

    「小姐仁慈,怎會下這樣的命令。」

    眼看曹媽媽要命令旁邊的丫鬟,對著雲棲的臉再補上一澆,雲棲絕望地閉上了眼。

    一個匆匆的腳步聲靠近,來人正是曹媽媽口中的小姐李映月。

    李映月似乎是剛聽聞此事,未著外衣便趕了過來。

    李映月讓人掌了燈,看到燈下與她年齡相仿的女孩,脖頸、後腦,甚至半隻耳朵都被燙地面部全非,只剩那張臉還完好無損。

    她震驚地倒退了一步,世家小姐哪見過這樣的畫面。

    「小姐,您怎麼這樣就出來了,小心著涼…」

    李映月慍怒:「曹媽媽!你怎能…」

    曹媽媽沒有辯解,跪在李映月面前,聲淚俱下:「您這幾日至曉不眠,奴婢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這些話戳中李映月心中最不願承認的地方,狼狽道:「和她沒關係。」

    「一個丫鬟罷了,怎可與小姐千金之軀相提並論,既然她的臉讓您不喜,毀了就好。」

    雲棲疼得說不了話,但屋內無人理會她。

    她差點毀容,居然僅僅因為那麼可笑的理由,一個奴僕為了討好她的主子。

    最終在曹媽媽的哭訴中,李映月當機立斷,讓眾人將雲棲搬去後廚,第二天被人發現就是雲棲偷食,卻被滾油燙傷,自食惡果。

    比起讓自己不安的雲棲,李映月自然是保全曹媽媽的。

    李映月一些列操作都非常果斷,頗有世家中人的風範,她選擇將犧牲降到最小。

    唯一被犧牲的,只有一個下等僕役罷了。

    雲棲偷食被滾油淋到差點毀容的事,在西苑的丫鬟間傳了去,她們都說活該。

    這個消息只傳了幾日,就被新的傳言代替,連談論的人都少了起來。她們看不起偷食的丫鬟,更嘲笑小丫鬟好不容進了小姐院,卻自己不珍惜,因小失大,如果換了她們會如何如何對小姐衷心。

    她們更擔心,前幾日聽說晚間出來散步的小姐李映月染了風寒,京城裡不少有名的大夫都來了,如果這會兒去邀月小築找事兒做,不知有沒機會在小姐面前展露頭角。

    哪怕李映月脾性不算好,但至多是小性兒,依舊是丫鬟擠破頭想進的院子。

    雲棲知道她應該感激李映月沒將她逐出府,賣了身的丫鬟被逐府後,生存會非常艱難,被主家嫌棄的人,連路引都有可能拿不到,更別提找活計幹了。但她無法感激,受了傷的雲棲無法待在邀月小築,李映月仁慈沒有懲罰雲棲,只讓她去後廚幫忙,成了李府最不起眼的存在。

    雲棲身上的燙傷由於無人治療潰爛嚴重,幾次傷口感染暈倒,後廚大娘於心不忍,幾雜役一同幫助雲棲,偶爾她們會找運菜的農戶幫忙捎一點藥草,悄悄煮了給雲棲敷。

    就這樣拖了又拖,潰爛了快半年,小半的頭皮壞死,連頭髮都長不出來,她日日疼痛……

    這一切,僅僅因為李映月不喜歡。

    經歷過這些的雲棲,徹底明白,大戶人家的丫鬟,看著再高貴也是丫鬟,是主人鞋面上的灰,順眼了是半個主子,不順眼了隨時可以吹走。

    她不甘心,她不過想有一個安穩棲息的地方。

    於是她養好了傷後,遮掩了身上的疤痕,用盡一切辦法,擠進了李家最有出息的嫡子,慶朝最年輕的秀才,未來前途不可限量的李崇音的院子。

    …………

    雲棲回憶起前世的片段,目光有些渙散,她跪在地上的身子晃了晃。

    她已經改變了最初的命運,前世這時候她還在柴房發著熱,現在她已經到了余氏的院子。

    余氏發現雲棲的異樣,剛要開口,就聽一旁李映月笑道:「母親,這丫頭看著讓人歡喜,能給映月嗎?」

    說著,有些嬌憨地拉著母親的衣角,頗有些不依不饒。

    余氏也不氣,嗔道:「你呀,什麼都要新鮮的。院裡的丫鬟還不夠使喚嗎?今日選丫鬟小廝,我可給你院裡分了最多的,就是你大哥院裡也沒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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