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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3:35:05 作者: 桑尤
    裴正遠想不到她也會來湊這個熱鬧,過去打了個招呼:「陸姐,你也來了。」

    陸追源點了點頭,又不計前嫌地問:「你怎麼樣,這裡的工作還習慣嗎?」

    「還行。」裴正遠回答,頓了一會兒,他又補充說,「我覺得能學到的東西挺多的。」

    他這話說得很心虛,但是剛剛才以「大材小用」的理由離開她的實驗室,他不想直說在這兒就是光刷試管,刷不完的試管,還不如在她那裡的時候呢。

    陸追源掃了一眼他手上戴的橡膠清潔手套,什麼話也沒說。

    溫自清在實驗室參觀了一圈,給了一些專業上的建議。實在是年歲不饒人,孫所長想請她去另外一個標杆實驗室,她沒有精力再去,執意告辭。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將她簇擁到樓下,技術論壇組委會的車已經在那兒等著接她了。

    老太太孫所長攙扶上了車,突然問:「追源呢?我的包還在她手上。」

    孫所長掃了一眼人群,到處都是攢動的人頭,哪裡還有陸追源的影子?她一疊聲:「陸追源呢?小陸?!」

    陸追源千辛萬苦地人群外圍擠進來,途中被人踩了好幾腳。

    溫自清從她手上接過手提包和頭巾,在眾人的注視中,隔著車窗遺憾地對她說:「我太累了,不然真想去看看你這次的實驗被試……追源,你的課題很有價值,十年坐得板凳冷,請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陸追源凝重地點了點頭。

    「還有,」溫自清語重心長地說,「同樣的錯誤,不要犯第二次,知道嗎?」

    陸追源垂下眼睫,低聲回答:「我明白的,溫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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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追源這天在研究所內火了一把。

    兩年前她頂著最年輕研究員的身份進來時,也頗受過一陣關注,但後來因為一直沒出過什麼顯著的成績,慢慢地沉寂下去,大家自動把她歸在傷仲永一類的人物,也就不把她放在眼裡,搶她的被試名額搶得十分理直氣壯。

    現在人人都知道溫自清是特地來看她的了,驚詫於她的低調之餘,也對兩人的關係有諸多猜測。有人說她是溫自清的孫女,但溫一生沒有結婚,也沒有子女,哪來的孫女;有人說她是溫自清的關門弟子,但溫十五年前就不再親自帶學生了,年齡對不上;也有人猜測她是溫自清的遠房侄孫女,或許老太太晚年無人承歡膝下,所以找到了她?

    所長孫銘是溫自清的第一批學生,她必定知道內情,但誰也沒有膽子闖進所長辦公室去問八卦。有人問與陸追源走得比較近的孟欣,她笑而不答,讓人直接去問當事人。同事們自認為沒有和陸追源熟悉到能問私事的地步,這個時候就想起了在她實驗室里實習過一段時間的男實習生。

    裴正遠被打發去陸追源那兒探聽情況。他現在的心情很懊惱,仿佛被告知剛丟棄的一張彩票中了大獎,然後明知道會讓自己心塞,還是想去確認一下丟掉的數額有多大。

    他藉口落了一支筆在實驗室,敲開了陸追源的門。裝模作樣地找了一圈之後,他狀似無意地提起:「哎,陸姐,你跟溫教授是不是很熟啊,能不能替我要一個簽名?」

    陸追源疑惑不解地問:「要簽名幹什麼?」

    「她是我的偶像啊!我可崇拜她了,可惜今天人太多,我沒能擠到她跟前讓她給我簽個名。」

    陸追源見他惋惜得差不多要捶胸頓足的樣子,不管是不是裝的,都蠻不容易的,想了想說,「你等一下啊。」

    她從辦公桌底下的柜子深處翻出一摞發黃的本子,那種小學生常用的練習本,抽出其中一本翻開,刺啦撕下一頁紙遞給裴正遠,「給你。」

    那是一頁古詩詞默寫,上半頁用歪歪扭扭的字體寫了首《將進酒》。右下角的家長簽名欄里,行雲流水的字跡赫然就是「溫自清」三個字。

    「!」裴正遠望著陸追源的臉,再回想一下溫自清的面容,試圖找到這兩者之間的共同點。都到檢查作業的份上了,果然這是直系親屬吧!他真想捶胸頓足了。

    陸追源看他沒接,說了聲抱歉,把作業紙收回去,又刺啦一下攔腰撕成兩半,把有詩詞的那半頁揉了揉丟進字紙簍,剩下只有簽名的半張遞給了裴正遠。

    「……」他捏著那半頁薄薄的紙,小心翼翼地確認:「原來溫教授是你的家長?」

    「不是家長,」陸追源沒想過要隱瞞,既然有人問,就如實回答,「她是我的監護人。」

    「那不是一回事嗎?」

    「不一樣。」陸追源較真地說,「我有家長,不過我的家長在我八歲的時候就都沒了……那之後到十八歲,溫老師擔任了我的監護人。」

    那就是收養的孩子了!裴正遠心想,溫自清沒有親生的孩子,那養女還不按照親生女兒的標準來疼愛?看她這麼大年紀過來只為見陸追源一面,就知道這個養女在溫自清心中的分量了。

    裴正遠重新審視了一番陸追源的價值。所有研究員中最年輕,背景雄厚,長得順眼,脾氣溫和----這真是黃金單身女郎,比樓上那個40多歲的更年期實驗室主任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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